一來是她痛得說不出話,二來是邢禦醫的確坐在輪椅上,兩條腿都廢了。
世人是不喜歡輪椅的,隻要有朝一日能站起來,絕對不坐在輪椅上。
練氏也是一樣。
她是滿心思要做定遠侯母親的人,以後要當府裏的老太君的,讓她去坐輪椅,這不是讓滿京城的人笑話嗎?
邢禦醫看得出練氏在腹誹些什麼,冷冷一笑,道:“別聽不進去,老頭子的話就擺在這兒了,你的腿是你的,愛折騰就隨便折騰,反正痛得岔氣的人不是老頭子我,整日裏隻能躺著的也不是老頭子我。”
隻聽口氣,穆元謀就知道邢禦醫不快了。
邢禦醫的脾氣大,當時連老侯爺都不放在眼中,那些舊事,穆元謀是清楚的。
聞言,他清了清嗓子,拱手謝過了邢禦醫:“內子養傷半年多了,心情煩悶,還請大人莫要見怪。”
練氏憋著嘴,氣得咬牙切齒。
邢禦醫大大方方受了禮,哼了一聲算作應下。
方子開了,自有人收下去準備。
穆元謀送邢禦醫和穆連瀟出去,練氏留在正屋裏,說話都發抖:“信他?他就差點把我的腿又給弄斷了!這是診斷傷勢還是故意為難我?他開的那什勞子的方子,我不喝的。”
朱嬤嬤由著練氏發泄脾氣,等她喘著氣罵夠了,這才端了盞茶給練氏潤嗓子,道:“您說不喝,那就不喝吧。”
反正練氏是斷骨,要靠慢慢養著,吃藥對她的效果並不大,朱嬤嬤也不願意為了這麼點事兒與練氏爭。
練氏不用,穆元謀那裏還是接了方子的。
青鬆親力親為,抓了藥之後,在廡廊的背風處支起了小藥爐。
邢禦醫既然來了,也沒推辭,給定遠侯府上下都診了診。
周氏前回用了邢禦醫的藥,可惜隻用了一帖,並沒有按狀況調整方子,體內舊毒素去了個七七八八,這會兒還看不出來,等和吳老太君一樣上了年紀,興許積攢的舊毛病就湧出來了。
邢禦醫開了新方子,叫周氏好好調養。
莊珂也來了,宮中的禦醫前回與她說過,她的確是在生洄哥兒時傷了根本了,能懷上顯哥兒是老天爺開眼,再往後也是一樣。
邢禦醫說得很直接,讓莊珂死了那份心,底子傷了就是傷了,若再生養,不說孩子落不落得下來,連大人指不定就賠進去了。
莊珂聽了,倒也沒有多少意料和遺憾。
當初曉得的時候就接受了,顯哥兒是意外之喜,她性子又隨遇而安,不會患得患失。
邢禦醫在京城停留了幾日。
杜雲蘿和穆連瀟私底下問過邢禦醫,吳老太君的身體到底能撐多久。
邢禦醫的輪椅沒有停下來,沿著穿堂的青石板麵,輪子與地麵摩擦的聲音,就好像是碾在了心上。
“還沒到油盡燈枯的時候,”邢禦醫的聲音有些啞,他似是夜裏沒歇好,說話都陰沉了些,“不過也確實到了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