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一過,朝廷開印,許是各個衙門裏多少都有些聖上要動兵的傳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頗有些水波暗湧的意思。
穆連瀟非常忙碌,甚至是夜裏回府之後,夫妻兩人都要歇下了,都被召進宮裏去說話。
月末時又落了兩場雪,算不得大。
連翹收拾了東西,搓著手去了一趟柏節堂。
她是去給吳老太君磕頭告別的。
這些年,連翹體麵又平順,仗著的就是吳老太君對她的器重,而她也很是爭氣,無論是從前伺候老太君,還是被撥去了韶熙園裏,做事都利索仔細。
連翹進暖閣時,吳老太君正喝藥,到底是年紀大了,即便曉得是藥三分毒,日常裏也斷不了藥方。
說是調養,其實到了這個年紀,用老太君自己的話說,調不調也沒什麼區別。
隻是這話不能叫晚輩們聽見,徒增感傷。
再說了,吳老太君自嘲是惜命之人,若這些藥方能讓她多活上一兩月,她就能****不斷喝下去。
吳老太君準備了添妝的東西,讓單嬤嬤拿給連翹。
連翹的一雙眸子紅通通的,啞聲道:“明年過年的時候,奴婢再進府裏來給老太君磕頭。”
吳老太君放下藥碗,含著一顆蜜棗,笑容舒展:“這話老婆子愛聽。”
連翹見老太君高興,一時也沒仔細琢磨,等出了柏節堂,迎麵北風一吹,她猛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扭頭往暖閣方向望去。
窗戶關著,看不到裏頭情景。
連翹緊了緊領口,垂下眼簾,幽幽歎了一口氣。
吳老太君的意思是,她都沒有把握能不能活到明年過年時了。
回到韶熙園裏時,連翹已經收拾好了情緒。
杜雲蘿今生第二回嫁丫鬟,雖不及錦靈、錦蕊這般親昵,但總歸是伺候了她兩輩子,杜雲蘿很是上心。
臨出府前,杜雲蘿出的銀子,在小花廳裏擺了兩桌,讓連翹請了相熟的丫鬟婆子一道吃酒。
錦蕊去用了兩筷子,又回來伺候杜雲蘿,讓留守的柔蘭去熱鬧熱鬧。
柔蘭樂嗬嗬去了,走到半途,卻聽見了兩個丫鬟嘀嘀咕咕的聲音,她耳朵不差,又站在下風口,隔了一個轉角,交談的人沒瞧見她,被她聽了一個全。
那兩人是蔣玉暖陪嫁進來的丫鬟,話裏話外都是對自家主子的不滿。
說蔣玉暖不爭氣,白白占了穆連誠的寵愛,卻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又說蔣方氏待她仁至義盡,連抬舉的陪嫁都選好了,偏偏蔣玉暖根本沒把她們兩個放在眼裏,根本不給她們接近穆連誠的機會,這般下去,等練氏等不及了塞人過來,蔣玉暖有的苦頭吃了。
柔蘭站在原地,靜靜聽了很久,直到那兩人走了,才從暗處出來。
她抿著唇,眉宇緊皺,心裏一個念頭起起伏伏的。
原來,穆連誠待蔣玉暖那般好,比她上元那日看到的還要好。
分明,根本不值得……
連翹出了府,柔蘭正式成了一等。
二月春寒料峭,大人都有些吃不消,一直無病無痛的延哥兒也沒挺住,受了些涼,白日裏還好些,夜裏就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