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哥兒畢竟年長幾歲,摟著穆連瀟的脖子不肯放開:“父親去哪兒?”
沒有人仔仔細細與延哥兒說過什麼,隻是靠著幼童的本能,他察覺到了今日非同一般。
穆連瀟一手抱著延哥兒,一手握著哥兒的小手,道:“爹爹出遠門,哥兒要聽你娘的話,等爹爹回來教你練功。”
延哥兒是不舍的,但聽說了能練功了,喜悅勝過離別,他笑著應了。
杜雲蘿送他到了二門上,一眼就瞧見了蔣玉暖和穆連誠。
蔣玉暖是哭過了的,一雙眼睛腫成了核桃,卻還是咬著牙聽穆連誠說話,重重點頭,似是在許諾些什麼。
各房各院的人都過來了,吳老太君讓單嬤嬤走了一趟。
等把人送出了門,杜雲蘿再回到韶熙園裏時,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不習慣極了。
這一回去,九溪和雲棲留京,疏影和鳴柳跟著去了西南。
九溪亦是忙碌,跟在雲棲後頭轉,要把雲棲這幾年在京中打理出來的關係都一並理順了。
錦靈進府裏來問過安,提起這事兒也有些無奈,雲棲已經好幾日不著家了,照他的說法,九溪活絡和精明,早些把這些東西交代給了九溪,往後他也能再跟著穆連瀟出京,而不是留在京中替兄弟們提心吊膽的。
杜雲蘿支著腮幫子,滿腦子想著,也許雲棲不去戰場上才好,畢竟,這一生,她是不想讓雲棲再從亂軍之中把穆連瀟背回來了。
她挨不住。
前生那麼撕心裂肺到心如死灰的路,走一回就夠了。
錦靈走的時候,錦蕊一路送她出去。
兩人走得不疾不徐,錦靈突然頓了腳步,道:“疏影離京了,阿寶要學功夫都尋不到人了。”
錦蕊笑了起來:“侯爺說過,基本功最要緊,阿寶真心要練,趁著這些日子鞏固鞏固,也沒什麼不好。”
“我前幾日遇見阿寶,精壯了許多,”錦靈說完,斟酌著又問,“錦蕊,想過什麼時候嫁人嗎?”
“我還要攢銀子,”錦蕊說完,睨了錦靈一眼,道,“你呀!嫁了人,當了娘了,也跟左右那些大姑大嬸一樣,開始操心起別人的婚嫁事兒了?”
“你別埋汰我……”
若是別人的事兒,錦靈也不操心,她素來知道錦蕊的脾氣,別看這話說得半是打趣半是抱怨,可背後的意思,是錦蕊在顧左右而言他。
“我知你心思,”錦靈低聲道,“你想留在府裏,留在夫人身邊,這樣才能多些銀子給你娘。
隻是,我一直記得那年你勸我的那一番話,我們做丫鬟的隻有那麼兩種出路,你分明比我看得遠,盼著阿寶或者將來的孩子能脫身,可你現在走的路,能走遠嗎?”
錦蕊的腳下跟釘了釘子一樣,站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了。
當年那一席話,是她說來勸解錦靈的,圖一個兩全,但也是字字掏心,沒有虛情假意。
隻是錦蕊怎麼也沒想到,幾年後,錦靈會把那些話再還給她,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