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喬接過碗,湊在鼻間聞了聞,隱隱有股苦杏仁的味道。
在這裏不可能有氰化鉀,那就隻有砒霜了。
床是緊貼著窗戶的,於喬伸手將藥全部倒出了窗外:“現在怎麼辦?”
“我去給你重新熬藥。”方長卿苦笑一聲,“看來隻有我親自動手才能放心了。”
“我怎知你不會害我?”
於喬忽然開口。
方長卿身子僵了一下。
於喬定定的看著他,忽而間笑了一聲:“我開玩笑的。”
她垂下眼眸,往後一靠:“你去熬藥吧,我想休息一會。”
方長卿看著她閉上了眼睛,安靜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唯有輕微抖動的睫毛可以證明她還清醒著。
過了一會,聽到了輪椅滾動的聲音,然後門輕輕打開,又關上了。
於喬睜開眼。
睡了一天了,加上剛才的事情,讓她渾身冒冷汗,睡意全無。
她轉頭看向已經枯萎的花朵。
方長卿是個心思很細的人,在那樣的小村子裏長大,他能有這般謹慎的性情,著實難得。
於喬想到徐鳳嬌母女倆錙銖必較的性格,忍不住搖了搖頭。
也不知她是如何能教育出方長卿這樣的兒子來的。
窗外似乎傳來了腳踩在草坪上的聲音。
於喬一凜,撐著身子坐起來,然而窗戶外卻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蹤影。
如果是之前,她可能會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但經過藥裏被下毒一事,她已經可以肯定有人想要害她。
對方能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無聲無息的在藥裏下了毒,可見一定是個高手。
於喬咬了咬唇。
她不過就是個普通的農婦,手無縛雞之力,頂多會點醫術,怎麼會有人費盡心思的想要殺她?
就在於喬滿心疑惑的時候,方長卿已經熬好了藥回到房間,看她坐起身來正在往外看,皺了皺眉道:“你還生著病,不要亂動。”
“剛才外麵有人。”於喬指了指窗戶,“不過現在已經走了。”
方長卿滾動輪椅的手頓了一下,眸裏一片暗色:“你可看見對方是什麼模樣?”
於喬搖了搖頭。
“看來我們要盡快去清溪鎮了。”方長卿說完喝了一口藥,然後遞給於喬。
於喬愣了一下。
“沒毒。”方長卿淡淡道。
於喬愕然。剛才不過是她的玩笑話,他竟是當了真。
她伸手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我相信你。”
起碼現在,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苦澀的藥汁順著舌尖蔓延,於喬皺了皺眉頭,然後一顆蜜餞就塞進了口中,速度快到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熟悉的蜜餞的香味在口中彌漫,於喬恍惚間想起在破廟那一次,也是感覺到了口中的香甜。
她還以為是夢,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蜜餞,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他給的。
“哪兒來的?”於喬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就這身打了無數次補丁的衣服,實在看不出從哪兒能掏出個蜜餞來。
方長卿但笑不語。
甜味衝散了口中的苦澀,於喬伸舌舔了舔嘴唇,就看見方長卿的眼神有了一絲變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頗具有暗示性,頓時僵硬在那裏。
方長卿很快垂下眼眸,手撐著床鋪坐了上來,半倚在床上,幾乎大半個身體都落在了外麵,感覺好像隨時會掉下去。
於喬抿了抿唇:“你最好是離我遠些,我現在還不知自己到底是什麼情況,萬一傳染給你就麻煩了。”
“無妨。”
他淡淡吐出兩個字,閉上了眼睛。
於喬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長出的那個很小的肉瘤,猶豫了一下,往牆邊蹭了蹭,隔開了一段距離。
蠟燭燃到了最下麵,“嗒”的一聲滅掉了。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窗戶“吱呀”一聲輕輕打開,一根管子插了進來,青煙緩緩散開。
淡淡的幽香飄散在空氣中。
兩人的手皆是垂落下來。
然後就聽到極其輕微的落地聲,一個黑色的人影從窗戶中躍入,手伸向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
“啊!”
一聲慘叫!
房間裏立刻彌漫開濃烈的血腥味,燭火被再度點亮,就看見店裏的小二跪倒在地上,死死捂著手臂,而血正是從他的手上流淌下來的。
方長卿正坐在他麵前的輪椅上,手中還拿著一把古銅色的長劍。
血順著劍身淌落,一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血灘。
他低頭俯視著小二,眼裏的淩厲一閃而逝。
原本已經“昏迷”的於喬此刻睜開了眼,撐著床坐起身來。
方長卿是背對著她的,她看不見此刻他的表情,但於喬卻感覺到空氣中都散發著劍出鞘的寒氣。
剛才在黑暗中,他的動作極快,於喬甚至沒有感覺到小二來自那個方向,他就已經一劍刺了出去。
而且正中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