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不必說了。”
沒等離妃說話，皇上卻先開口。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似乎怕從離妃那裏聽到什麼他不想聽到的話。
他身子晃了晃，疲倦的坐在椅子上，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好一會才抬起頭，目光落在方長卿臉上：“你告訴朕你的身份，就不怕朕殺了你嗎？”
“皇上為何要殺我？”方長卿淡然道，“我是皇上的孩子，虎毒不食子，皇上要殺我，總要給個緣由。”
他緊緊盯著皇上，深邃的雙眸中透露出的冷意，竟讓皇上有種心虛的感覺。
“我母妃並未有一絲一毫對不起皇上，皇上要殺我，莫不是覺得我是回來報仇的？”方長卿扯了扯嘴角，麵上浮現出一抹冷笑，“我差點忘了，母妃對皇上忠心一片，可皇上卻礙著司徒家的勢力，不敢為我母妃討回公道！”
“你！”
皇上狠狠一拍扶手：“大膽！你敢這麼跟朕說話？朕可是你的父親！”
“父親……”方長卿垂眸，“從我吃下假死藥的那天起，我就沒有父親了。我隻是一介草民，一個在村子裏長大，叫做方長卿的人。”
“既然如此，你還回來做什麼？”皇上瞪他，“你要是不願意認我這個父親，就應該在村子裏待到死，而不是來這裏！”
“我若是此刻還在村子裏，怕是皇上您早已經身首異處了。”方長卿隻覺得可笑。
這就是他的父親，一個顛倒是非黑白的人。
隻能怪母妃傻，癡心錯付。#@$&
皇上感覺胸口堵了口氣，悶的脾氣都暴躁起來，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他的語氣已經帶了殺意：“你敢詛咒朕！就算你沒有你，還有朕的禦林軍！”
“皇上的禦林軍若是有用，剛才也就不需要我出手了。”方長卿冷笑一聲，負手而立，“你不必惱怒也不必驚慌，我既然選擇了幫你，就自然不會再害你。”
他那雙清明的眼似乎讀透了皇上心中所想，皇上周身的戾氣就好像被水撲滅了一樣，肩膀都垂了下來。
他確實是老了，整個人都失去了精氣神，年輕時英俊的臉塌了下來，盡顯老態。%&(&
他已是不惑之年了，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這段時間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發不行了，可今天卻覺得像是打了雞血般，又有了點精神，也不知道是因為司徒鴻的逼宮，還是因為見到了那個他早以為死了的兒子。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兒子的。方長卿生下來的時候，他還沒那麼多兒子，加上他那時候寵愛純妃，所以方長卿可以說是他見天瞧著長大的，也抱過也寵過，加上純妃性情溫順，他甚至動過要將方長卿立為太子的念頭。後來純妃死了，孩子被抱到了離妃宮裏，他也就有機會借著方長卿的名義去看看離妃，對這孩子也就越發喜愛。
知道“孩子”重病的時候，他也曾焦急，大發雷霆讓所有禦醫都去給孩子看病，可沒想到還是沒能挺過去。
在孩子死後，連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做噩夢，夢中孩子鮮血淋漓，朝著他伸出手，口中不斷喊著“父皇”，喊的他心都碎了。
再之後有越來越多的妃嬪生了兒子，他的注意力就漸漸轉移了，直到再也沒有夢見過。
今日見到方長卿，所有被他遺忘的記憶，又一股腦的衝過來。
當年那個可愛的奶娃娃，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有自己思想，獨立且具有智謀的人，而且還是懷著恨意來的，萬一他想要這個皇位……
就在這時，李公公忽的看見了什麼似的，朝著外頭走去，沒一會折轉回來，表情凝重的走到皇上身邊，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
皇上身子驀的僵了一下，表情變幻莫測。
片刻之後，他眼裏的惱意才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痛：“我們終歸還是父子，我相信你不會對朕動手。當年確實是朕對不起你娘，朕也猜測過你娘的死或許和皇後有關，但司徒家那時勢力正大，諸國又虎視眈眈，朕實在是……”
他歎了口氣：“但不管怎麼說，是朕欠你的。如今你既已回來了，那就別走了。朕會封你為王，給你一座王府，也特許你隨意進出皇宮，多來看看離妃。畢竟除了你母妃，她是最疼愛你的人了。”
離妃一直在邊上聽著，此刻聽到這句話，才上前盈盈俯身道：“臣妾謝過皇上。”隻是語氣仍舊冷冰冰的，聽不出多少感恩的情緒。
方長卿也一拱手，彎腰道：“兒臣謝過父皇。”
上一刻還說自己是一介草民的人，下一刻就自稱兒臣了，皇上忽然有種自己中了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