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家破財散,即使父親入獄。
可隻要她在自己身邊,他的人生就還是完整的。
他就還能夠恢複元氣。
她來了!
出乎他的預料,又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賭贏了!
是她成熟了?還是理智了?
不像以前了。
顧明城目光睨了薑淑桐一眼,又看了看空調,沒說話。
他最近懶得說話。
薑淑桐詫異的目光朝著空調看去,才看到電源線沒插,怪不得。
可是電源線很高,她夠不著。
她承認,自己犯傻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顧明城一眼,生怕他笑自己,可是他的眼光早就在別處了,似乎根本不是在想薑淑桐的事。
顧明城說,“我過兩天讓維修人員來修。”
薑淑桐點了點頭。
因為天氣熱,晚上顧明城去了院子裏乘涼,躺在躺椅上,在和Ken聊天。
他在教Ken說“爸爸”,中文的“爸爸”。
以前Ken總是叫他“Papa!”
薑淑桐在客廳刷碗,鍾點工走了。
顧明城不過抬眼的功夫,便看到院子的清白的月光,和那晚很像很像。
那晚,他拉著她的手——
以為走到了天長地久。
可是,為什麼現在感覺一切都回不去了。
回頭看她,她穿著家居服,在房間裏忙碌,整理沙發,拖地,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
印象當中,她從來沒有和他一起生活過這麼長的時間。
這樣細微點滴,這樣形影不離,這樣相濡以沫。
仿佛老夫老妻。
可又不是尋常的老夫老妻,他們是分居的老夫老妻,彼此有心結打不開的老夫老妻。
她不再和他鬧脾氣,像個小女人那樣,每天給他做飯,帶孩子,有時候會打掃衛生,給他洗內衣,晾在陽台上,幹了,再疊起來,她有時候會坐在顧明城的床上疊衣服,疊完了,會捧著聞陽光的香氣,然後放在整理櫃裏。
她幹家務向來井井有條。
顧明城就在床上看她。
也是這段時間,是他最安靜的一段時間。
他甚至想,人應該定期給自己放一段長假,去感受家庭的美好。
她和兒子在側,讓顧明城心裏出奇地平靜。
縱然病了,也是平靜。
他的生病,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她,對她的怨恨。
他那時候害怕,害怕她從此離開,消失不見!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誰也沒有提顧清源和薑曆年。
說話本來就少,聊天更是沒有。
本來想讓自己的心發木,變冷,可是她有時候在房間裏拖地,穿一件白色的長裙,頭發會從她的背上垂下來,落在她的耳朵兩邊,她會直起身來,把頭發都放到耳後,露出她小巧的珍珠耳釘,然後彎腰,繼續拖地。
她向來愛幹淨,鍾點工隔一天來一次,不來的這一天,她就自己打掃衛生。
打掃完衛生,她的頭上汗津津的,會洗個手,從涼水杯裏喝水,順便給顧明城倒一杯,然後再用小杯子給Ken倒一杯。
是三個玻璃杯,兩個大的一個小的。
忘了他是什麼時候買的,放在儲物櫃裏,一直沒用。
她不知道怎麼發現了,又好像她是故意拿出來用的。
Ken看到這個小杯子,會說,“這是我們一家人的杯子麼?感覺好幸福!”
她就會心地笑笑,然後偷眼看一眼顧明城,如果看到顧明城在看她,她就會臉紅。
顧明城就忍不住在心裏發笑: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姑娘一樣。
晚上,她還是和孩子一起住,他一個人睡。
薑淑桐看到他從樓梯上下來,是二十天以後的事情,已經夏天。
他還是喜歡黑灰的襯衣,身材極好,襯衣在西褲裏麵,整個人走得很輕快,一邊走一邊打電話,好像前幾日那個生病的人根本不是他,“給美國那邊打電話,如果納斯達克的指數不上兩個百分點,你們過年獎金一分沒有。”
“把德國的業務撥到中國來一些,拉高中國在這方麵業務的劣勢。”
“我病了一段時間,沒上班,從明天開始去公司,可能呆不長,這段時間積壓的文件,明天找我簽字!”
……
薑淑桐呆呆地看著他,病來如山倒,雖然好起來的慢一些,但是薑淑桐覺得,他好像一下子就不再是昔日孱弱的模樣了,雖然瘦了一些,但整個人精神很好,和生病前沒有兩樣。
收了手機,他還沒有走到樓梯下麵,正在係自己的袖扣,問到薑淑桐,“今天中午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