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至距離白尖山七、八裏路的李家村村口時,出租車司機便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往裏開了。白賀煒把車費扔給司機,說了聲“別找了”,便拎著包匆匆下了車。
他在車上時,從車窗中飄進來的空氣中充滿著煙味兒,而下車之後便覺得這股味道更加濃重。他站在路口,視線所及之處,到處停著的都是趕來救援的車輛,再極目遠眺,山上飄來滾滾濃煙,隱約還能看見火光。
白賀煒絲毫不敢耽誤,順著路趕緊往山上走,而這路上遇見的村民用慌張的聲音表達著各自的不安,他們在探討這場今天上午著起來的森林大火會不會蔓延到他們的家園,甚至有些人已經拎著細軟逃離可能要被大火吞噬的村莊。
正這時,白賀煒的電話響了,他趕緊接起來,何局長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賀煒,你到哪了?”
“大概還有五分鍾的路吧。”說著話,白賀煒加快了腳步。
“盡快。”何局長言簡意賅。
“知道了。”
今天中午,白賀煒作為靈泉市森林公安局的代表,原本要去省會張州市參加明天省森林防火指揮部召開的全省森林防火工作會議。誰知火車剛開了十分鍾,他就接到了市林業局局長何全振的電話。因為森林公安局是林業局的內設機構,黨政工作以林業局領導為主,公安業務工作則以市公安局領導為主,何全振是林業局的一把手,一般性的日常工作都是由森林公安局的局長周至布置給白賀煒。
何全振的聲音已沒有往日的嚴謹和鎮靜,而是帶著一絲慌張,他對白賀煒說,鄰市錦平的白尖山林場今天上午發生了森林火災,因白尖山林場與靈泉市瀝水區的張井山林場接壤,市裏召開了緊急會議,要求靈泉市組織力量前往錦平救援。白賀煒作為靈泉市森林公安局的教導員,還主抓森防隊的日常工作,所以他必須到現場指揮。
每年到三、四月份這種森林防火最嚴峻、最關鍵的時期,白賀煒的腦子裏都會繃著一根弦,他聽見命令,心髒就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於是到了錦平站便馬上下車,打車趕往火場。
白尖山林場對於白賀煒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這是他所在大學的實習基地,四年大學和兩年的研究生階段,大部分夏天都是在這裏度過的。而在今天這麼慌張的時刻再看白尖山,早已沒有了當年如詩如畫的峰巒疊嶂的美景了,它變化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火怪,所到之處火光衝天、濃煙四起,借著早春的呼嘯的北風吞噬著山上的草木和生靈,讓人心中產生一種畏懼和絕望的心情。
白賀煒到靈泉市救援隊伍集結的場地的時候,局長何全振正在用望遠鏡看山上的火勢。何全振個子不高,有點地中海,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略胖的身材被包裹在一身略顯寬大的迷彩服中。他平時很嚴肅,領導的派頭十足,今日卻擰著眉頭,一臉愁容。可見到白賀煒後,臉上的凝固著的表情一下子化開了,隨即露出一個隨和的微笑,說:“賀煒,你可來了。”他沒有廢話,指著不遠處的山說:“起火點在西北,正往張井山方向蔓延,現在風很大,從山上傳來的消息是說有些控製不住這個火情。”說著話,他把自己手上的那架望遠鏡遞給白賀煒。
白賀煒接過來,從鏡頭中看去,山上的大火正在吞噬一棵又一棵已經成材了的大樹,形成一大片火海,無邊無際的蔓延著,在這火海的邊緣,有一些行動著的橘黃色的點就是身著防護服的森防隊員了。
據白賀煒了解,這山上的樹很多都幾十年樹齡,有些甚至上百年,估計這一場火燒過,這山什麼都完了。
“何局,我去換個衣服。”白賀煒觀察了一下情況,鎮定了自己的情緒,他上山前得做到心中有數,這樣才好進入火場,接著他把望遠鏡遞回給何全振。
何大局長這才注意到白賀煒身上還穿著便裝,於是點頭放他走了。
還好白賀煒平時會在森防隊的車上放一套迷彩服以備不時之需,否則一身便裝的他一定會被今天的情況打個措手不及。他在蹩腳的車上換好了衣服,將褲腿塞在高幫膠鞋裏,下車後,他扯了扯衣服,也顧不得看儀容是否整潔,便趕緊回到何全振身邊。
何全振依然舉著望遠鏡在看情況,他的周圍還有幾個領導模樣的卻聚在一起聊天,似乎對火災不那麼關心,估計是更遠的城市過來支援的部隊,白賀煒無暇估計他人,問:“何局,有什麼安排?”
“目前現場的總指揮是錦平市的市長薑洪峰,想必你也聽說過他,他這人剛愎自用,又沒有經驗,就知道在那兒亂發指令,森防部隊的人都插不上話,林業局的人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現在的情況是火災最初沒控製好,火情還在蔓延。”何全振說:“他們賈局長在市長麵前還挨了頓批,隻能硬著頭皮根據領導指揮亂幹,剛才我們到這兒,你們周局長看這情況就直接上山去了,還好給我們分的那個範圍火不大,主要是控製火勢往咱們靈泉張井山蔓延。你知道的,老周腿腳不好,脾氣更差,你既然來了,就趕緊去接他的班,我怕他在上麵和錦平的領導幹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