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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甲原本打算帶著章船、秋光去羅山找唐海彙合,可剛出合肥城,就聽聞江湖傳言嶽州出了大血案,嶽州白螺寨寨主梁虎擒獲林源,天下第一寇盜蹠率領手下殺手將梁虎一家十二口人全部誅殺,救出林源後火燒了白螺寨三十多棟房屋,打死打傷白螺寨護衛三十餘人。柳甲猜想唐海四人定然已經不在羅山了,自己如果帶章船、秋光前去,必定無處尋人,思前想後,最終決定還是去杭州,或許,在那裏真能找到魯奇、王風、王雨。
“來財喜”賭場是杭州最大的賭場,每天晚上,家財萬貫的財主、出手闊綽的官爺、祈盼暴富的市井、尋求刺激的紈絝,形形**不依本分之人全都聚於此地,盡情歡樂,忘我瘋狂。柳甲、章船、秋光連續三天在此狂歡,按照章船的說法,來杭州後先什麼事都不幹,痛快地玩一個月,之後再去找那三個可惡的騙子算賬。
在柳甲三人眼中,魯奇、王風、王雨沆瀣一氣,結夥行騙,鐵證如山,毋庸置疑。
淩晨寅時上下,柳甲和秋光扶住醉得不省人事的章船踉蹌而出,到了路邊,柳甲扶著章船,秋光欲待尋找馬車,恰好一漢子迎迓笑問:“三位大哥可是要坐馬車?”“正是,馬羅客棧,兄弟,你的車在哪?”秋光問道。那漢子用手指了指不遠處道:“那不就是。”
柳甲和秋光扶章船隨那漢子走到馬車一側,三人合力將章船扶上車,之後,柳甲、秋光也鑽入車廂。那漢子見三個客人坐穩妥了,這才跳上車,“駕”的一聲,一溜煙飛奔而去,消失在杭州寧靜的黑幕裏。
搖搖晃晃的馬車頗能催眠,柳甲和秋光也飲酒不少,坐在車上左右晃動著,忍不住也呼呼大睡起來。那漢子聽到如雷的鼾聲,回頭撩開簾布一看,見三人都已死豬般熟睡,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
駕車的漢子名叫周頌,桐鄉人,不務正業,專幹偷雞摸狗的勾當,上月結識了一個無錫漢子劉治平,二人臭味相投,一見如故。劉治平來到杭州後,暫居在四川金堂縣人任寶租住的民房內,由於沒有找到營生的活幹,每日白天在任寶的房間裏睡覺,晚上潛出與周頌到處鬼混。
昨日天黑後二人在“來財喜”賭博,劉治平將周頌拉入茅房道:“看到那三人了不?”周頌說:“你說的是剛才給夥計一兩銀子賞錢的那三人?”劉治平道:“對,他們一連三天在此消遣,昨天輸了十多兩銀子都臉不改色,今天又給夥計打賞。”周頌憤憤不平地道:“他娘的有錢真好,老子以後有錢了,去春香樓左摟右抱一夜搞幾個。”“哈哈,兄弟,這年頭光想不行,重要的是敢幹。”周頌道:“怎麼幹?難道去打劫?”劉治平道:“怎麼?不敢?”“敢呀,打劫算什麼,隻要能搞到銀子,殺人都敢,哈哈,”周頌笑道。
劉治平當即拽著周頌往外走,周頌還未玩夠不肯離開,怎料劉治平力大,被他一個勁地強拉了出去。出了賭坊,周頌道:“這麼早就回去了?還玩會呀。”劉治平將他扯到沒人的地方道:“想不想發財?想不想玩姑娘?”周頌迷惑地看著他,劉治平臉露殺氣,陰冷地道:“今晚幹掉他們,我們就發財了。”劉治平邊說邊擺了個殺人的手勢。
殺人放火的勾當,掛在嘴邊朗朗爽口,可真要幹起來,沒有點英雄氣概還真不行。
見劉治平來真的了,周頌不禁緊張起來,道:“他們三個,我們就兩個能行?”劉治平眼露凶光,咬牙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周頌雖然渴望發財,但殺人劫財可不是鬧著玩的,因而遲疑不決。劉治平看出了周頌之憂,安慰道:“怕甚,他三人喝了五六壇酒,待會出來肯定爛醉如泥,你去租一輛馬車,隻要將他三人騙上車,拉到郊外山林裏去,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劫得銀子分你一半。”
現在,周頌正按劉治平之計駕車朝楊梅嶺跑去,約摸半個時辰,馬車到了一片樹林邊,劉治平穿著黑衣,手拿一柄長刀像魔鬼一樣立於大路中央。
時深秋,夜寂靜,寒聲碎。
紛紛墜葉飄香,蕭蕭殺氣正濃。
見到周頌駕車而來,劉治平上前掀開簾布,見三人死一般地睡著,笑道:“都死了,也好,省得老爺動手。”二人將柳甲、章船、秋光拖下車,用繩子綁住手腳,搜出身上所有的物品,將所得的錢拿到車裏數了一下,一共二十多兩銀子,百餘文銅錢,周頌大喜。劉治平道:“他們三人絕不止這點錢,不搞出百餘兩銀子來,豈不讓江湖朋友笑話。”
周頌道:“百餘兩?出門玩,誰會帶這麼多銀子?”
劉治平也不搭話,跳下馬車猛踢柳甲、章船、秋光,周頌慌忙喊道:“大哥,大哥幹什麼?他們醒來認出你我如何是好?不如現在一走了之。”
劉治平可不管這麼多,繼續用腳猛踢,柳甲、秋光喝得少,被踢幾腳就醒了過來,一看自己被綁了手腳躺在地上,頓時明白遇劫匪了。
秋光受了驚嚇,不禁大喊起來,劉治平狠踢秋光腦袋,邊踢邊罵:“喊,喊,喊,叫你喊,爺爺踢死你!”柳甲忙道:“好漢別踢我兄弟,錢全給你就是。”劉治平轉身來到柳甲身邊蹲下,冷笑道:“還是你識相,哪裏還有錢,全交出來。”柳甲道:“我褲袋裏有鑰匙,你去馬羅客棧地字甲號房間,抽屜裏有金錠十兩,銀子幾十兩,銀票數張,隻求好漢高抬貴手,不要害我兄弟三人性命就行。”
劉治平大喜,返回車裏拿出一根鑰匙問道:“可是這根鑰匙?”柳甲道:“正是,但求好漢饒我兄弟性命。”劉治平將鑰匙攥在手裏道:“我馬上去客棧,果真有錢,回頭自然放了你們,要是你敢耍我,回來砸爛你腦袋,”劉治平狠狠警告柳甲。柳甲道:“好漢盡管去,如果我騙你,任由好漢千刀萬剮。”
劉治平與周頌丟下柳甲,駕車直奔馬羅客棧,果然從地字甲號房間抽屜裏翻到金錠十兩,銀子百餘兩,銀票十餘張,二人喜滋滋地溜出客棧。周頌道:“我們還要去放他們嗎?”劉治平笑道:“你傻呀,等趕回去天都亮了,你想去找死?讓他們自生自滅得了,但願他們貴人天助,遇著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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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的嘴有時被好人的嘴還靈驗,柳甲、章船、秋光三人還真遇著了好心人,不過,這個好心人也是他們的仇人。
劉治平、周頌走後,柳甲與秋光滾到章船身邊想踢醒章船,無奈章船睡得死死的,怎麼踢也不醒。無奈之下,二人使勁掙紮,望著能夠解脫繩索自救,怎奈掙紮了半天也無濟於事,柳甲歎息道:“算了,聽天由命吧。”秋光憂道:“這兩個強盜返回來了何如是好?”柳甲苦笑道:“他們拿到錢早逃走了,哪裏還會再來。”
此時的杭州不算太冷,二人躺在地上等待救援,左等右等,直到東方微白之時,才隱隱聽見遠處有急促而輕快的腳步聲傳來,二人不禁大喜。
聲音越來越近,柳甲、秋光伸長脖子張望,透過樹林隱約見到有人由遠而近跑來,二人幾乎同時喊道:“大哥。”那跑來的人聽到呼叫,馬上停下來朝樹林裏窺望,柳甲又喊:“大哥,我們被打劫了,還望過來幫一把,解開我們身上繩索。”那人聽得明白,遂朝樹林裏鑽了過來。柳甲道:“我們三個被綁了,煩請兄弟為我們解開繩子,我們要去報官。”
那人走近,仔細打量了躺在地上的三人,笑道:“哈,真是有緣呀,柳財主,你不在高麗做大買賣,跑到這荒郊野外來睡覺,好有雅興!”
柳甲和秋光隻覺得聲音極熟,仔細一看,天哪,竟然是魯奇!真是冤家前世緣,恩仇斬不斷,萬萬想不到這裏竟然會碰到這個仇敵,二人懊悔不迭,暗暗叫苦。
柳甲和秋光心中緊張,想那劫匪莫非是圖個錢財,隻要乖乖將錢財交出,好言相求尚能保住性命,這次遇到的是仇人,豈能輕易放過自己?柳甲深知在劫難逃,隻得閉了眼睛,淡淡道:“敲詐你全是我的主張,與他兩個不相幹,要殺要剮衝我來。”秋光道:“魯奇,東西全讓你們給騙回去了,你還要怎樣?”
魯奇蹲下來看看柳甲,又瞧瞧秋光,起身用腳輕輕踢踢章船,邊踢邊對柳甲、秋光二人道:“先得說清楚,我與那王風王雨並非一夥的,他們騙了我一千兩銀子,我一怒之下,偷了他們的寶貝,唉!寶貝沒捂幾天,又被你們給詐去了,誰知,你們自己無福,守不住財,又讓二王給騙了回去,最終咱們三家都白忙活,這就叫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柳甲、章船和秋光一直以為魯奇和二王是一道的,此時才明白,原來他們也是一對冤家。柳甲歎道:“是呀,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想我兄弟三個,詐了李三德五百文,反被人家敲掉一座飯莊,後來取了李鳳瓊、李三德姐弟一千金,今日卻落得這般下場。”
魯奇樂了:“你們怎麼會被劫?說來聽聽。”魯奇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柳甲長歎道:“我們三兄弟昨晚喝多了酒,租了輛馬車,醒來的時候就成這樣子了,被搶了不少金銀,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錢財本來就不是我們的,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