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徽並非聽不懂年貴妃的話意,卻隻是澹然的垂眸:“所言不錯,但也未必就是如此了。就比如福惠養在本宮的身邊一般。命數到底如何,有時候不在人的謀算之中,這一點,你也應當明白。”
提及福惠,年傾歡有那麼一瞬間的不忍。皇後的意思,莫不是說,福惠養在景仁宮,就是他得以保全性命的法子。這個法子,根本就是皇上的聖意。“娘娘說的極是,您福澤深厚,福惠養在您的宮裏,自當是生龍活虎,健壯聰慧。”
慢慢的扯動唇角,靜徽的笑容裏有些許的愁意:“本宮的大阿哥便沒有這樣的福氣。但不管怎麼說,妹妹心明眼亮,宮裏的大情小況也都透徹。正因為如此,本宮身子不適,才更適合你在這個時候操持六宮諸事。”
歇斯底裏的歎了口氣:“與你說了這麼會兒話,本宮隻覺得疲倦不堪。罷了,你也回宮去歇著吧。”
年傾歡動容而笑:“娘娘心急了些吧。臣妾方才說,不止一件事情要稟明皇後。既然您身子不適,那臣妾便言簡意賅。皇上將武氏從鍾翠宮放了出來,讓她在下院做些粗活。懋嬪也解了禁足,皇上寬恕了她治下不嚴之過。長夏一過,入秋時節,層層選拔的秀女就要送進宮來,到時皇上身邊,也能多幾個服侍的人。若此,皇後娘娘也應該能寬心了。”
看著年貴妃眼眸裏深淺不一的情愫,靜徽微笑著頷首:“貴妃所言不錯,本宮也希望後宮能再多添幾個乖巧伶俐的姐妹。如此,才能做到上慰君心,下承子嗣。”
“府中如此,宮中更加如此。來來去去不就是這些事情麼?臣妾早已經司空見慣,何況皇後您是一早就侍奉在皇上身邊的人。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習慣。甚好,臣妾與皇後都盼著這一天。”就著樂琴的手起身,年傾歡略微垂首:“臣妾告退。皇後好好歇著。”
“唔。”靜徽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直到年傾歡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的臉色才慢慢的冷下來。“映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懋嬪與武氏,怎麼都放出來了?”
映蓉訕訕道:“奴婢聽說,是貴妃向皇上求情,皇上才赦免了那兩位。”
“好端端的,貴妃為何替她們求情?”靜徽掀開身上的薄被,隻覺得心中煩悶不堪,根本就坐不住了。
“說是在熹妃降為熹嬪的同時,貴妃開口向皇上求了情。隻說宮裏侍奉的嬪妃越發的少了,請皇上看在兩位小主多年的侍奉,網開一麵。皇上原本是不同意的,無奈貴妃堅持。最終武氏竟也放了出來。奴婢還以為,她這一輩子都見不到鍾翠宮外的景致了。”映蓉撇了撇嘴:“但不管怎麼說,武氏也是個沒用的人。弄她出來,就隻會壞事。”
靜徽卷了卷自己的衣袖,露出雪白的腕子。沒有羊脂白玉鐲的腕子,光溜溜的什麼也看不見。“有些人是不想本宮消停。這次的謀算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妥,但實則,也未必就贏了什麼。本宮冷眼旁觀,瞧著鈕祜祿氏一日比一日更得皇上的聖心,就盤算著怎麼能讓她登高跌重,一下子掉下來。”
“奴婢當然明白娘娘您的心意。且娘娘這樣好的謀算,旁人自當是無從洞悉。”映蓉微微得意:“即便是年貴妃,也必然摸不透娘娘您的心思。”
“但願吧。”靜徽有些沒有力氣:“告訴禦醫,那些藥不必開了。給本宮開些調理的方子。一病不起,也不是個事兒。該好的時候總得好起來不是麼!”
“是。”映蓉正要退下。
“且慢。”靜徽製止道:“本宮還有一件事情”
“請娘娘吩咐。”映蓉垂首,恭謹的等著皇後開口。
靜徽嚼著心思,好半晌才道:“武氏原本隻是有點小聰明,本宮抬舉她伺候皇上,讓她成了嬪位。可惜她終究是太浮太淺薄,成不了大器。你想法子好好照‘顧她’。本宮不想再生出別的亂子。”
“奴婢明白了。”映蓉早就該知道皇後的脾氣,一旦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在她眼裏就成了棄子。對待棄子,實在不必用太過高明的手段,或者太過歹毒的心思。隻要能幹淨利落也就是了。
看著映蓉退下去,靜徽才自顧自的走下床,來到鳳凰棲梧桐的妝鏡前,看著病態憔悴的自己,心裏慢慢的騰起一股蒼涼的冷意。她真的,隻有用這樣的法子,才能喚起他的憐憫麼?而身為夫君,他能給的,就僅僅是尊重與憐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