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柔綿軟無力的端起茶盞,隻覺得指尖僵硬而冰涼,根本就端不穩,又趕緊放下。“本宮當真是沒用啊,連一盞茶都端不好,白費了妹妹一番心意。這茶可是皇上賞賜的貢茶,聽說極為難得,本宮到底沒有這個福分。”
將手裏的銀剪子擱下,年傾歡仰臉看一眼臉色淡白的懋嬪,禁不住搖頭:“從前,姐姐總是成日裏高高興興的,怎的自從病愈,越發愛胡思亂想了?什麼叫沒有福分,茶不就放在姐姐身邊麼,想喝隨時都可以。”
“即便喝了又如何?”宋代柔隻覺得了然無趣。“漫說本宮現在不過是被皇上厭棄了的嬪位,即便是如你一般,成了貴妃又如何。到底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到底也是老來無依。要那麼多浮華能如何,也不會好過分毫。”
知道她是還放不下心結,年傾歡也無法了。“宋禦醫已經為姐姐戒除五石散的隱疾,姐姐的身子也逐漸的恢複。從前的事情,縱然挽回不了,可咱們還有以後。不錯,姐姐是不能再有自己的骨肉了,可皇上正當壯年,宮裏早晚能多添幾個小公主。到時,妹妹一定設法求皇上恩典,請姐姐代為撫育旁人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可自幼養育在身側,也是一樣的親厚。
姐姐也不必擔憂奪了旁人的骨肉,允許她成日裏探望,相伴,便是兩個人共同撫育。姐姐也知道,後宮之中,地位低的額娘是無法保全自己的孩兒。於是有姐姐替她一並盡心,那孩子一定會長得很好。事在人為,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姐姐不要如此憂愁,須知憂能傷心亦能傷身。從前,姐姐不也時常這樣勸我?”
即便這話給了宋代柔希望,她還是悶悶不樂。“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但畢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實現的,還是慢慢來吧。倒是眼前有一件怪事,妹妹必然注意到了。”
年傾歡自然領略,點一下頭,道:“姐姐是指,皇上忽然重又寵愛齊妃之事!”
“正是。”宋代柔臉色一冷,眼角的流光隨即鋒利起來。“她又並非青春少艾,又不是嫩芽上的嬌花,何以梅開二度,一下次又重奪聖心了?皇後不是一直想要扶持安氏得寵麼?怎麼七扶八扶的,竟然把齊妃扶上位了?本宮還當真是想不明白。”
“皇上念舊情,許是記起了齊妃昔日的好處吧!”年傾歡不以為意:“何況皇上許久不見齊妃,顧著三阿哥的麵子,總得和她過過話。”
“哪裏是過過話這麼簡單了!”宋代柔憤憤咬牙。“這個月,皇上都傳召齊妃三回了。昨個兒下午,春光極好,皇上還著人在禦花園設宴,聽齊妃彈古箏,當真是詩情畫意。”
“姐姐何必如此生氣。”看著懋嬪咬牙切齒的樣子,年傾歡抿著唇笑:“姐姐不是最淡泊恩寵的麼!這會兒竟又吃起醋來,叫妹妹如何是好?”
“呸!”宋代柔啐了一口,不以為然:“我才會吃她的酸醋,她也配。不看看她都什麼年歲了,還成日裏穿的花枝招展,以為自己是花蝴蝶麼!弄些個蜜粉香粉的就往自己臉上糊,能遮得住那些皺紋?我就是見不得她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若不是仗著自己有個兒子,哼,皇上會冊封她為妃?”
這邊懋嬪喋喋不休的咒罵著,那邊胡來喜急匆匆的來。年傾歡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便示意他近前說話。
胡來喜弓著身子道:“娘娘,禦前的人來咱們宮裏,說是皇上有一物交給娘娘賞玩。”
“禦前的人?”宋代柔聽著糊塗:“不是蘇培盛麼?禦前還有什麼人?”
“回娘娘,是禦前的女官,就是新入宮伺候的那一位。”胡來喜也是第一次見她,並不知道她的來頭,故而不敢亂說。
宋代柔這下聽明白了,笑彎了眉眼:“這位女官,聽說是藏匿的很深呢。即便是景仁宮,也未曾涉足。倒先來了妹妹宮裏。足可見皇上最惦記妹妹,不如請她進來說話,也好讓咱們瞧瞧看,到底是什麼來頭。”
“好。”年傾歡答應著,便讓胡來喜去請。“姐姐以為,這女官是什麼來頭?”
“哼,管她是什麼來頭。若是皇上喜歡她,直接封了宮嬪也就是了。”宋代柔並沒把這個女官放在眼裏。
“可若是皇上不喜歡她,又怎麼會大費周折的安排她進宮,還安置在養心殿呢?”年傾歡反問一句。隨即揚了揚眉,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冊封宮嬪雖好,卻不能日日相見,時時在側,還要被後宮裏數之不盡的爭鬥糾纏,舉步維艱。做女官就不同了,既能在於前侍奉,隨時相伴。又不受後宮種種約束,哪怕與皇上談論國事也未嚐不可。這便是十足十的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