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零回 囹圄(3 / 3)

常太醫自行醫以來,給治過病的人沒有一千,也至少八百了,哪裏還記得當中的一個老和尚?

便搖頭說自己不記得對方了,“您怕是認錯了人。”

那老和尚卻堅持自己沒認錯,“當年老僧遊曆在外,經過一座大山時,不幸被毒蛇咬傷,萬幸有先生妙手回春,不然老僧早在十幾年前,便已是一捧黃土了。當初先生也是如此模樣,這十幾年下來竟是絲毫的變化都沒有,可見歲月也更優待救死扶傷之人,老僧又豈能認錯?便是再過十年,徹底老糊塗了,也定不會認錯。”

又要給常太醫磕頭三拜,已聊表感激之情。

那麼大年紀一個老和尚跪在自己麵前,常太醫天生心善,憐弱恤老,又豈能眼睜睜看著?非要扶了後者起來,後者卻堅持要全禮,還說要跪到常太醫想起他了、承認是他的恩公後,再起來也不遲。

常太醫卻仍沒承認自己就是他的恩公,隻說:“大師的腿既當年受過傷,這些年必定也留下了後遺症,實在不宜久跪。”請他快些起來。

在老和尚看來,常太醫雖沒承認,卻也沒再否定,已經算是變相的承認了。

遂心滿意足的站了起來,問常太醫住在哪裏,回頭要親送了開過光的手串上門去麵謝常太醫,“……這些年老僧也一直有為恩公在佛祖前誦經祈福,祈禱恩公能長命百歲,多壽多福,也救治惠及更多的百姓。”

常太醫讓老和尚一席話說得觸動了心腸,想到了早年遊曆各處,每日都能救治幾個百姓的情形,不免有所感慨,“可惜那些自由自在的時光早已一去不複返了,我還真有些懷念,更盼著有朝一日,能再過回那樣的日子呢!”

就是這句話,捅了馬蜂窩。

早隱在暗處的劉春陽與段嬤嬤適時出來,冷笑著直接點穿了常太醫的真實身份,“倒不想司藥局竟臥虎藏龍,大名鼎鼎的常百草,竟就藏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犯此欺君大罪,莫不是仗著有韓廠公擎天護著?還是,根本就是韓廠公一手安排的?”

施清如聽到這裏,恨得眼睛都要滴血了,“必定是太後有心算計,師父又是個不拘小節,自在正直慣了的人,哪裏能想來他們的這些鬼蜮伎倆,可不就著了他們的道兒嗎?”

氣得接連喘了幾口氣,“可太後是怎麼懷疑上師父的,總不會無緣無故吧?那個老和尚呢,是事先就受了太後的指使,還是無意被利用了?若是前者還罷了,本來就是一丘之貉,將來督主自然饒不了他們;可若是後者,師父救了他的命,他卻反倒害了師父,這不擺明了是恩將仇報嗎?”

小杜子恨聲道:“那老和尚據說是被無意利用的,之前幹爹不是讓太醫也去過一次大相國寺給太後問診嗎?就是那次,讓那老和尚見到了太醫,恍惚認出了他,還打聽到了段嬤嬤跟前兒。於是太後懷疑上了他老人家,還告訴了皇上,今兒就是太後與皇上合謀做的一個局!”

“真是太可恨了,我真後悔,真後悔啊!”施清如越發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了,也越發後悔當初為什麼沒趁太後病,要她命了。

不怪隆慶帝會忽然就那般猜忌督主了,她還想著他就算因為龍嗣有望,又重新倚重信賴上了太後,此消彼長之下,也不該忽然就那般遠了督主,好歹也得有一個過程才是,卻原來還有這一層緣故。

小杜子見施清如氣得狠了,知道都是因為擔心常太醫之故,忙低聲勸道:“幹娘且別急,太醫真不會有事的。倒是那老和尚,知道自己被有心利用無心,反害了自己的恩公後,聽說又愧又悔,已然坐化了……”

施清如聽得一條無辜的性命就這樣沒了,縱不是太後下的手,也全是太後之過,又是一陣咬牙切齒,半晌才道:“那我能去瞧瞧師父嗎?我聽說錦衣衛的詔獄又髒又黑,可怕至極,實在放心不下。”

小杜子聞言,為難道:“這個怕是不成,幹爹讓兒子接幹娘回府,是為收拾行李的,等收拾好了,便要立時送幹娘出城去,等過了這陣子,再接幹娘回來……您就放心吧,隻要幹爹還在一日,錦衣衛的人便絕不敢對太醫怎麼樣的!”

施清如冷笑道:“那要是督主也泥菩薩過河了呢?你方才也說了,師父是被以欺君之罪下獄的,太後也在不遺餘力的往督主身上潑髒水,想要也治督主一個欺君之罪,他又豈能不受到牽連的?越是這個時候,我越不能走!”

她如今在這世上最親和最愛的人眼見都已身陷囹圄,或是即將身陷囹圄了,她卻這時候走了,她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趁早死了算了!

小杜子忙道:“幹爹就是怕幹娘不肯走,所以特地讓我告訴您,他暫時不會有事的。太醫他老人家堅持自己從未告訴過幹爹自己就是常百草,至於當初為何會到幹爹身邊,再通過幹爹進了太醫院,也是他自己謀劃的,他有意在幹爹麵前展露了一番自己過人的醫術,愛才之心,人皆有之,幹爹自也不能例外,便將他帶了回來,也讓他這些年能躲過歹人的搶奪追殺。”

“這種事本來就是當事人才能說得清楚的,隻要一方不承認,便定不了論,何況幹爹也是一樣的說辭,說自己從來不知道太醫就是常百草,哪怕事先二人未先見麵,也是一樣的說辭,自然不存在串供的可能。閣老們便都諫言皇上,名醫難求,萬不能就這樣一怒之下殺了,指不定留著將來能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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