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丫鬟見張雲蓉猶豫,又低語了一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奶奶若再猶豫,胎兒可就成形了,看得出男孩兒女孩兒了,屆時侯爺本來很生氣的,隻怕也要化作舍不得了。說到底,侯爺過繼隻與奶奶和哥兒們幹係最大,於老爺太太和大爺大奶奶,乃至咱們爺都幹係不算甚大,便不過繼了,他們難道能少得了榮華富貴了不成?照樣穿金戴銀,呼奴喚婢。可奶奶不行啊,要是咱們哥兒當不了侯爺,奶奶以後可該怎麼辦,難道受一輩子的氣,提心吊膽一輩子不成?夫人與兩位舅爺,還有侄少爺們又該怎麼辦,如今可隻有奶奶能拉他們一把了……”
硬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得張雲蓉點了頭,“你說得對,風險雖大,回報卻更大,那這個險便值得一冒了,我們且好生合計合計。”
當下主仆兩個便低謀起來,又商定等出了結果後,萬一如她們所願,便立時稟了張雲蓉的公婆,讓他們跟宣武侯夫婦交涉去,爵位雖是長房的,卻又不隻是長房的,祖宗傳下來的爵位家產,豈容一個野種染指?
自家的血脈雖算不得太尊貴,卻也絕不容混淆!
之後張雲蓉的貼身丫鬟便拿了銀子,開始滿府悄悄兒的活動起來。
既有銀子開路,張雲蓉生了宣武侯府如今唯二的兩個男孩兒也是事實,那便是張雲蓉最大的倚仗,下人裏自然買她貼身丫鬟賬的人還是不少的。
宣武侯府又人口簡單,尤其是長房,除了宣武侯夫人,其他的姬妾說到底也是奴婢,便加上施蘭如有孕後,勉強能算半個主子了,攏共也隻得兩個半主子而已,下人們成日裏能有多少活兒可幹的?
一閑下來,便喜歡嚼舌根、說閑話磨牙,你一句我一句的,當時看似沒有聯係,也什麼用都沒有,一旦讓有心人集中起來,便足以彙出一些有用的線索來了。
張雲蓉因此知道了施蘭如竟與宣武侯府的大爺、自己的大伯子私下有過往來,簡直又驚又怒。
驚的是這個結果她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怒的則是大房好陰險的心思,這是眼見自己一房生不出兒子來,便打上了從根子上解決問題的主意啊,倒不想她那大伯子常年病懨懨的,連自己的姬妾都極難有孕的,倒讓庶伯母懷上了,老天爺可真是會開玩笑!
小晏子說到這裏,實在有些渴了,桃子在一旁見狀,立時斟了一杯茶遞給他。
他忙接過一飲而盡,又謝了施清如賞茶吃後,方繼續說道:“如今張氏還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把事情捅出來,怕宣武侯府上下都會將錯就錯,主仆倆正猶豫著看能不能私下找到那姬妾,以此要挾她,嚇得她自己把孩子弄掉,不知夫人是個什麼意思,要不要咱們推波助瀾?”
施清如一開始聽得她說施蘭如腹中胎兒果然不是宣武侯的,還有些吃驚,隨即便覺得雖是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了。
畢竟施蘭如終歸是金氏的女兒,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幾年又輾轉流露,每況愈下,心裏豈能不自認為天下人都對不起她,她實在有夠苦的?
既覺著苦了,肯定會有墮落和自暴自棄的心,同時又會忍不住自憐自傷,以致一點溫暖與好處便足以打動她,讓她做出與當初金氏一樣的選擇了。
何況宣武侯的情況擺在那裏,顯然這輩子已注定不能生了,而以宣武侯夫人給他換姬妾的速度,施蘭如能在宣武侯府待上半年隻怕都頂天了,要是半年後她仍沒能懷上一兒半女,少不得又得被發賣了,還不定會給賣到哪裏去,換了誰,願意那般居無定所,提心吊膽呢?
自然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但有機會了,風險再大,也惟有冒險賭一把,賭贏了便自此一本萬利,賭輸了也不過就是原本的結果,乃至死路一條而已,九成九的人都會選前者,施蘭如自也不能例外。
施清如思忖著,問小晏子道:“那你知道宣武侯那個姬妾在進宣武侯府之前,身處何處,又是怎麼進的宣武侯府嗎?”
小晏子見問,忙笑道:“不瞞夫人,奴才還真讓人打聽了一番。那姬妾據說去年……家裏出了大變故後,便不慎落到了人販子手裏,被輾轉賣到了青樓裏去。青樓的老鴇見她生得還不錯,瞧著也像是個千金小姐的樣子,就打算好生調教她一番,然後再變成自己的搖錢樹。”
“不想之後宣武侯夫人的陪房到處采買新人,無意就看見了她,覺著定能入宣武侯的眼,便花一千兩銀子,買了她回去,她如今腹中的胎兒不到三月,算來便是她才進侯府三個多月時,已經搭上了宣武侯府的大爺,倒真是有夠速度的。”
的確有夠速度的,才進宣武侯府兩三個月,便已什麼都摸清,並且做出了選擇,倒真挺符合施蘭如一貫的行事作風。
關鍵她運氣又有那麼好,宣武侯府的大爺連讓自己的姬妾有孕都難,至今膝下隻得兩個女兒,卻跟施蘭如可能就幾次,便已珠胎暗結了,弄得宣武侯府與張家眼見都要大受影響,狗咬狗咬起一嘴毛,——倒真是應了那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施清如嘴角一哂,與小晏子道:“還是推波助瀾一下,讓張氏把事情嚷嚷開來,看宣武侯夫婦到底會怎麼做吧。”
若是他們一怒之下,把施蘭如腹中的胎兒處決了,再向隆慶帝坦白,於隆慶帝來說,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對太後的態度也定會又有所反複,指不定整個局勢亦會發生改變,那當然就最好。
反之,若宣武侯夫婦真如張雲蓉擔心的那樣,決定將錯就錯,那隆慶帝一樣會知道,屆時等待宣武侯府的會是什麼,她可就說不好了,誰讓他們助紂為虐,甘為鷹犬的,怪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