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施清如看著她的背影又是一陣失笑,索性站起來,走到窗邊,雙手合十衝西方念念有詞起來,老天爺,你可一定要保佑督主一切順利,平安歸來啊!
韓征帶著大軍一路堪稱暢通無阻的先是進了京城,然後是皇城,再然後是皇宮,其時離乾元殿已隻一步之遙。
拜他大權獨握執掌朝政這麼幾年,前期準備也委實充分所賜,更拜隆慶帝著實廢物所賜,從京城的城門護軍到五城兵馬司的人,他才一亮明身份,一打出“清君側”的旗號。
再讓人一喊話:“韓廠公隻為清除皇上身邊的奸佞,肅清朝堂,讓皇上不再為奸佞所蒙蔽,讓大周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將士百姓們日子都更好過、更安居樂業,並無任何私心,識相的就繳械投降,韓廠公事後一律既往不咎不說,還另行有賞;反之,若冥頑不靈,助紂為虐,反抗到底,一律格殺勿論!”
兩處的將士便相繼繳械投降了,便是還有些固執的,也在一些“同僚”們的解勸下:“上頭打架,我們這些小蝦米摻和個什麼勁兒呢,說到底,不管最後誰贏誰敗,咱們都得不了幾個賞,同樣的,也不會被罰太重,那般拚命做什麼,得過且過算了,你難道想家裏老婆孩子淪為孤兒寡母,誰都能踩兩腳,誰都能欺負啊?”
很快動搖了,跟著大部隊伏倒了。
至於被“同僚”們勸了一通後,仍固執己見的人,也不是沒有,那便隻能手起刀落,送他們去黃泉路上,繼續忠他們的君愛他們的國了。
如此降服了城門護軍和五城兵馬司後,東廠的緹騎自不必說,上下眼裏心裏都隻有韓征一個督主,任誰都取代不了,錦衣衛亦差不多,半數以上都隻認韓廠公一個。
剩餘一個西廠,雖不是韓征當家,上下人等亦是從各衛抽調來的,可崔福祥若以為他能令行禁止是靠的自己本身的威壓與本事,就真是太拿自己當一回事兒了。
他連自己的幹兒子劉春陽都收複不了,不能令其隻忠於他一人,生死相隨,何況其他人乎?
黃祿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不遠處哪怕黑夜也不能掩去其巍峨壯觀的乾元殿,想到隻差一步之遙,少主便能為先主申冤報仇,討回先主那一脈應得的一切了,便禁不住滿心的激動。
他等這一日,可足足等了十六年了,萬幸終究還是讓他等到了!
接連吸了幾口氣,黃祿正要開口,就見不遠處又有潮水一般的將士衝了過來,不由臉色一變,忙與一旁同樣騎在馬背上的韓征道:“少主,還是金吾衛,應當正是最精銳那一批了。”
韓征目力比他更佳,自然也看到了,還看清了打頭的人正是宣武侯,勾唇冷冷一笑,“最精銳那一批又如何,卻也是最後一批了,不足為懼。讓人喊話吧!”
金吾衛本來也有一半早在韓征的掌握之中,縱宣武侯接手以後,立時整頓,該撤的撤,該換的換,到底時日太短,根本來不及起到作用,何況金吾衛也不是宣武侯一個人說了算,另外幾名指揮使和僉事們都對他的空降和隆慶帝對他的聖眷早就不滿於心。
如今崩塌起來,速度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一旁孫釗便忙把之前特意選出來的幾個嗓門大中氣足的士兵叫到了前列,令他們喊話。
後者們便大聲喊起來:“前麵的人聽著,韓廠公隻為清除皇上身邊的奸佞,肅清朝堂,讓皇上不再為奸佞所蒙蔽,讓大周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將士百姓們日子都更好過、更安居樂業,並無任何私心,也與爾等無關,爾等若是識相,就繳械投降,韓廠公事後一律既往不咎不說,還另行有賞;反之,若冥頑不靈,助紂為虐,反抗到底,一律格殺勿論!”
宣武侯一身甲胄走在眾金吾衛的前列,聽了韓征這邊兒的喊話,也讓心腹親衛對眾金吾衛喊話:“我們金吾衛自來的責任便是拱衛皇城、護衛皇上,如今皇城危急,皇上危在旦夕,我們豈能讓亂臣賊子得逞?哪怕拚盡最後一滴血,拚到最後一個人,也決不能墮了我們金吾衛的名頭!”
於是雙方便隻剩開打了,乾元門外偌大的空地,霎時便成了一個人間修羅場,喊打喊殺聲不絕於耳,刀槍碰撞聲、慘叫聲同樣不絕於耳。
韓征看了片刻後,冷冷吩咐孫釗:“你親自帶人去把宣武侯給本督抓活的,他想要‘武死戰’,死得好歹風光壯烈些,本督偏就不讓他如願!”
孫釗忙應了“是”,招手叫過幾個韓征的親衛,便飛身也加入了戰局,一路砍殺著直衝宣武侯而去。
黃祿看了片刻,才與韓征道:“少主,都到這個地步了,宣武侯還不束手就擒,看來是知道自己隻餘死路一條,所以倒不如放手一搏了?看不出來他還有幾分血性。”
韓征冷嗤一聲,“比起崔福祥那個軟蛋蠢貨,宣武侯的確要強出不少,可惜他跟崔福祥一樣的貪婪,那落得如今的下場,便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了!”
他當初給過宣武侯回頭是岸機會的,可惜他不稀罕,那隻能為撿芝麻丟西瓜,把自己一家老小都葬送了。
黃祿冷笑道:“權勢富貴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叫他如何舍得放棄?卻不知這權勢富貴燙手得很,沒有少主的同意,任何人都拿不穩。不過也虧得有少夫人一直在都督府安然不動,才能麻痹住他們,不然從昨日到今日,也不能一直這般的順利。”
韓征聽他提到施清如,眉眼間霎時柔和了不少。
也不知清如這會兒睡了沒,她那個愛操心的性子,肯定還沒睡,或是沒睡著吧?
人都操心得足足瘦了一圈兒,等一切塵埃落定了,他可得好生給她補補才是,畢竟肉肉的不止他抱著舒服,也更有希望為他生十個八個的孩兒不是?
敵我雙方力量懸殊實在太過巨大,自然最後這場血戰也沒能打多久,不過半個多時辰後,宣武侯帶領的金吾衛便死的死,傷的傷,被擒的被擒,宣武侯也滿身是傷的被活捉了。
韓征這才下了馬,讓沈留柳愚等人留下善後,再讓孫釗提了宣武侯,被黃祿等人簇擁著,在濃烈的血腥味兒中,從容的上了乾元門外的台階,一步一步走進了乾元殿。
就見眾閣老親貴們仍在原地呆著,隻不過早已由跪變為了站,一直那麼跪著,誰受得了?
台階之上則空著,並不見太後或是崔福祥。
韓征先一臉和煦的抱拳與眾閣老親貴打招呼,讓人如沐春風:“眾位王爺、大人為國為民當真是辛苦了。”
眾閣老親貴忙紛紛笑道:“我等不過隻動了動嘴皮子罷了,韓廠公為國為民清除奸佞才真是勞心勞力,我等遠不及矣!”
韓征笑了笑,正待再說,就見太後已讓段嬤嬤和幾個宮人扶著,跌跌撞撞自殿內出來了,一出來便氣喘籲籲的怒罵韓征:“韓征,你這個目無尊上的亂臣賊子,忘恩負義的閹豎小人,皇帝對你恩重如山,那般抬舉提拔你,你就是這般報答皇帝的?你這個亂臣賊子,皇上饒不了你,哀家也絕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