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雖有些失望沒能立時見到韓征,也知道今非昔比,她如今已經是皇後,是這個宮殿的女主人了,少不得強打起精神來,叫眾人起身。
又軟中帶硬的訓了一回話,不外‘隻要爾等忠心侍主,皇上與本宮定不會虧待了爾等’之類,才在宮女們的服侍下,梳洗更衣後,將眾人都屏退,隻留了桃子和小杜子服侍左右。
桃子一直都懵懵懂懂的,雖知道自家小姐已是皇後了,可知道是一回事,雙腳實實在在踏在了宮裏的青磚石和漢白玉石等上,觸目所及的,也全是前所未見的金碧輝煌,又是另一回事。
對自家小姐已是皇後這個事實,也終於有了真正的更真切更深刻的認識,以致眾宮人在時,還想著不能丟臉,勉強持得住,宮人們都退下後,那口氣一鬆,便覺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一般。
半晌才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與施清如道:“皇後娘娘,我、奴婢在這宮裏,感覺一直都喘不上氣兒似的,要不,您還是打發個人,送奴婢回咱們都督府去吧?那裏也是咱們的家,總不能荒廢了,總得也有人守著才是。”
施清如知道她從沒經過見過這些,難免有些上不得台麵,束手束腳,笑道:“當初我第一次進宮時,也免不得緊張,便是小杜子,肯定也是一樣,但時間一長,便不覺得緊張害怕了,不信你過陣子再瞧。別緊張,大方些,你如今可是皇後的貼身丫鬟了,該拿出應有的氣勢來才是。”
桃子哭喪著臉道:“可我怕、怕自己做得不夠好,會丟皇後娘娘的臉。”
施清如擺手道:“誰一開始就能做到最好的,不都是慢慢兒學,慢慢兒進步,讓自己變得足夠好嗎?你別著急,我也從沒做過皇後,也得慢慢兒學。好在采桑在宮裏待過那麼多年,肯定懂的比我們都多,等她過些日子傷好回宮後,你有了她的提點,就更沒什麼可擔心了。”
桃子想到采桑的鎮定能幹,心下稍鬆:“對,還有采桑姐姐呢,等采桑姐姐傷好回來後,有她提點著,我就不怕了。我就不信我比別人笨了,她們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且還能比她們做得都更好。”
施清如知道她說的‘她們’是方才那些宮女們,笑起來,“這就對了,咱們這一路走來什麼沒經曆過,如今這點小困難,又算得了什麼?”
說完看向小杜子,“是吧,小杜子,你怎麼一直都不說話兒呢?不但路上一直都沉默不語,如今回了宮,也是一樣,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小杜子見問,搖搖頭,勉強笑道:“我沒事兒,多謝幹娘……”
剛開了口,想到如今已大不一樣了,忙又改了口:“奴才身體沒事兒,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奴才隻是、隻是……”
隻是仍有些接受不了,自己以後便不能再稱皇上和皇後娘娘為‘幹爹幹娘’,與他們除了是主奴,也不再有其他任何的關係和羈絆;
且皇上也沒立時叫了他去跟前兒服侍,隻怕也是不知道該怎麼安置他這個昔日的幹兒子了,指不定以後便會這樣無形中漸漸將他邊緣化,直至再記不得還有他這個人了?
畢竟他近身服侍皇上那麼多年,也不知道皇上的真實身份,還是最後才知曉的,可見皇上心裏最信任的人裏,並沒有他。
可他是真的很想繼續當皇上的幹兒子,繼續留在皇上身邊,像以前那樣承歡盡孝於皇上膝下啊,他壓根兒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心裏早已認定皇上就是他的親爹了,偏偏如今皇上成了皇上,於公於私,都再不可能繼續拿他當兒子,繼續當他的爹了!
施清如見小杜子忙不迭的改口,心裏約莫猜到他的心結了,暗自歎了一口氣,笑道:“當著人前你又是奴才又是皇後娘娘的便罷了,如今隻咱們幾個最親近的人在,你也這般生分,我可要惱了啊,你幹爹知道了,隻怕也是一樣的想法。如今他忙得很,一時顧不上你也是有的,但等他忙過了,我相信他對你定會有最妥善的安排的,你且先耐心等等,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嗎?”
韓征對自己身邊的人,從來都不會虧待了,小杜子既叫了他那麼多年‘幹爹’,她相信自然也不會例外,定會妥善安排他的。
小杜子見施清如對自己倒是一如既往的親厚,心下稍鬆,強笑道:“如今皇後娘娘已經是皇後了,自然不論人多還是人少,該有的禮節都不能少了,但奴才的心始終都不會變,一定會繼續以最真的心,效忠孝順皇上和皇後娘娘的。”
正說著,柳愚的聲音自外麵傳來:“皇後娘娘,太醫他老人家瞧您來了。”
施清如不由又驚又喜,忙道:“快請師父進來。”
一麵說,一麵人已起身,大步往外迎去。
果然就見常太醫讓柳愚滿臉是笑的引著,朝自己走了過來,施清如越發加快了腳步,到距常太醫幾步遠的地方時,便不再前行,而是矮身跪了下去:“師父!”
常太醫不待她跪下,已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攙住了她,笑道:“如今可是當皇後的人了,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樣,隨便下跪了。”
施清如紅著眼圈嗔道:“我哪裏隨便下跪了,我跪自己的師父、自己的父親,能叫隨便下跪麼?好了,我們先屋裏說話兒去,讓我好生瞧瞧您,這些日子您可吃了大苦頭了,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兒……”
本來就瘦,如今瞧著越發的瘦了,頭發也比之前白得更多了,唯一能令人欣慰的,也就是精神瞧著還好了。
常太醫好容易再見到自己的小徒弟,眼圈也免不得有些發熱,任施清如挽著自己的胳膊進了屋,彼此對坐了,才笑道:“小徒弟,你別哭啊,我真沒吃什麼苦頭,你也不想想,你師父我是那等願意委屈自己的人麼?也沒瘦,隻不過是你有些日子沒見到我了,乍見之下產生的錯覺而已。倒是你和韓征,才都瘦了不少,可得好生補補才是。好在不管怎麼說,一切都已經過去,終於雨過天晴了。”
施清如含淚笑道:“是啊,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您隻管頤養天年,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再不用受任何的束縛與掣肘了。”
常太醫笑道:“那可未必,你沒聽說過站得越高,反而束縛越大麼?不過我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當然是要怎麼痛快怎麼來了,反正如今我有這天下最大的靠山在,我怕什麼?”
師徒兩個說了一會兒話,有宮女來請示施清如晚膳擺在哪裏,“皇後娘娘看是就擺在這裏,還是擺到廳裏去?聽說前頭皇上也還沒用晚膳,皇後娘娘看要不要給皇上送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