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悠哉的喝完一杯咖啡,得知傅大小姐已經結過賬之後心情更明媚了幾分。

這姑娘或許其他方麵有些許瑕疵,出手大方上倒是令人討厭不起來。

甫一走出店門,盛夏的熱風裹挾著城市中車水馬龍的嘈雜噪聲朝他撲麵而來,剛剛適應了咖啡廳低溫的身體猝不及防被這股混合物命中,少不得使他不由自主低咳了幾聲。

剛剛還在糾結到底該去哪裏的沈忱此刻飛速做出了結論——還是回家比較好,哪怕他對這個陌生的城市有著諸多鑽研的興致,麵對如此毒辣的驕陽還是頃刻散了個精光。

慕雲生的家離這裏有些遠,在臨近郊區的城中村地帶,是一間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公寓,空間堪堪夠一個人窩著,再強行塞進一個人便會陡然生出些許逼仄的意味來。

他摸了摸口袋,在打車回家和擠公交之間猶豫了幾秒,最後毅然選擇了後者。

原因無外乎原主現在是個貨真價實的窮光蛋。

慕雲生雖然過氣,但愛慕虛榮的毛病可半點不少,家裏那個占了大半空間的衣櫃裏更是塞滿了各色大牌衣物,真真假假的混雜在一起,也無從考證。而置辦這些行頭花銷自然巨大,一個小明星偶爾的幾個廣告代言費和三十八線網劇的邀請參演費隻能算堪堪包攬住他的衣食。

原主腦海裏沒有省錢觀念,一直信奉賺一分花一分的敗家子理論,沈忱卻不同,他少年時家境也是平平,所幸家裏有個精於理財的母親,夫妻兩人一月多少工資,這一份是下個月的夥食費,這一份是給孩子的資料費,剩下一些又該做何種用途都被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忱自小在他娘的熏陶下也養成了一副精明做派,哪怕是每周為數不多的那點零花錢他都要規整得明明白白才安心。

後來他有了許多錢,身價上千萬,在這樣精明算計恐怕會被詬病為吝嗇的守財奴,由此這習慣才算徹底收斂。

而此刻他變回了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於是再度恢複這種做派似乎也順理成章了起來。

他一邊頂著灼烈的日光走去臨近的公交車站,心裏的小算盤卻被撥得劈啪作響,快速清點著原主攏共給他留下多少資產,最終得到的結論是頂多供他一個月不餓肚子。

他默默歎了口氣,眉目間染上些許憂愁,沒注意站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兩個小女孩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盯著她,嘰嘰喳喳討論得熱烈。

“那小哥哥好帥啊!看上去又白又瘦又溫柔,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1

“得了吧,你看人家一臉憂傷,指不定就是為了怎麼哄女朋友發愁呢。”

“我靠哪個女的這麼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換老娘來!老娘絕對每天都心肝寶貝小甜心的哄著他,決不讓他受半點委屈1

所幸她們並不知道使旁邊帥哥如此憂鬱的真實原因,依舊自顧自討論得熱火朝天,眼見自己等的那班車到站便興高采烈衝了上去,隻給沈忱留下一對俏皮活潑的身影。

幾分鍾後沈忱等的那班公交也到站了,非常幸運的是裏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可能人們被過於炎熱的天氣影響了出行的興趣,亦或是因為現在並非上下班高峰期,總之沈忱時隔數年的公交車之旅倒還算愉快。

公交一路走走停停,沈忱透過閃爍著斑駁光影的半透明遮陽窗簾不動聲色觀察著這座城市,沿途一幢幢鱗次櫛比的高樓與大廈和他擦肩而過,是和他的世界別無二致的先進與繁榮,讓他覺得自己似乎隻是置身於一個陌生的繁華都市,絲毫感覺不出這裏竟然隻是書中的虛擬世界。

也罷,如果終究回不去的話,在這裏生活似乎也並不會讓人感到絲毫的違和和不適,就權當做自己繁忙的職業生涯中偷懶得來的一次長假吧。

沈忱歎了口氣,在這一瞬間才算打開最後一線心防,真正接受了自己變成其他人的事實。

半小時後沈忱自公交下車,原主的住處就在馬路附近一棟略顯老舊的複式公寓中,這棟公寓建了挺久,基礎設施到了現在已經十分落伍,隔音效果更是幾乎沒有,原主經常在半夜被車來車往的喇叭聲所驚醒,後來便熱衷於到處找樂子,不太愛回到這裏了。

公寓並沒有電梯,所幸他的目的地是四樓,徒步上去也不算太累,樓梯道不知多久沒有打掃,灰塵在透過玻璃窗戶照進樓道的幾縷光束下纖毫畢現。

沈忱憋著一口氣飛速爬上了四樓,剛掏出鑰匙便注意到屋內的異常——房門沒有鎖上。

他心中警鈴大作,第一反應是小偷,正拿出手機準備報警,轉念一想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這麼大搖大擺摸進別人家的小偷,再說自己那麻雀窩一樣的屋子,除了滿滿一櫃的衣服倒是真沒其他好偷的了。

一番分析成功讓他高高懸著的心放鬆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後推開了房門,下一瞬就被滿室撲鼻而來的劣質香煙味嗆得直咳嗽。

屋內不大的客廳裏擠了一對中年夫妻,約莫五十左右的年紀,穿著打扮都很隨意,那中年婦女正在愛不釋手撫摸著她剛從屋裏踅摸來的一隻白玉鐲子,而男人則大咧咧靠在布藝沙發上抽煙,絲毫不在乎煙灰已經掉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