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懂?”傅燕河有些好奇。
“一般般吧。”青年隨手翻到書籍的某一頁,輕聲念出了一段話。
“you know some birds are not meant to be caged,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ht”
你知道,有些鳥兒是注定不會被關在牢籠裏的,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青年讀這段話時用的是標準的英式英語,發音圓潤而悅耳,像個優雅的貴族紳士,哪怕是一個最地道的倫敦人也得承認他的發音毫無瑕疵。
這和資料裏對青年的記載完全天差地別。
傅燕河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他片刻,開口道:“你和我所了解的你似乎有很大出入。”
“這有什麼呢。”沈忱依舊低頭讀著那本書,語氣也是波瀾不驚的。
“每個人在生活中總得戴著好幾副假麵不是?我想傅少也會有鮮為人知的一麵吧,既然您都是如此,又何必對我懷有質疑呢?總歸現在在你麵前的就是真正的暮雲生,或者說是我想展現給你們看的那一麵,與其信任一份淺顯的調查報告,倒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與感覺。”
這話說完後傅燕河沉默了半晌,沈忱懶得去注意他在做什麼,沒了人在耳邊嘰嘰喳喳倒也確實清淨了許多,他又翻了兩頁書,將將要沉浸在故事裏,身邊的男人卻又開口了。
“你長得挺好看的,眼睫毛很長。”
沈忱:?
感情你這大半天不是在思考人生,淨盯著我的臉看了?
如此驢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成功讓沈忱抬起了頭,滿臉疑惑的盯著對方。
“那就謝謝表揚?”
傅燕河卻沒再多說,與沈忱對視半晌後又貼近他一步,彎下腰後伸出了手,似乎情不自禁想要撫摸對方臉上濃密而卷翹的睫毛似的。
沈忱瞧著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下意識偏了偏腦袋,堪堪躲過對方伸過來的手。
“傅少這是什麼意思?”他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態度坦然,不閃不避。
倒是傅燕河伸出的手摸了個空,眼裏有一絲不爽一閃而逝,不過他把情緒調整的很快,轉眼之間又恢複了以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之間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而敲門聲響過兩下之後來人便徑自推開了房門,仿佛之前的動作並非是征求房主意見,而是一種宣告自己到來的通知。
屋內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成功被這位不速之客打斷,沈忱和傅燕河同時抬頭朝門口看去,而這個動作在剛進門的傅時深眼中看來,卻仿佛一對正在親密的情侶陡然被人打斷,錯愕與驚慌完全難以掩飾。
他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瞬間便被一層陰翳籠罩,暗沉的令人有些害怕。
“傅先生,您怎麼來了?”沈忱在一瞬間的愣怔後迅速與傅燕河拉開了距離,正準備起身迎接對方時又被傅燕河按回了床上。
“你還掛著點滴呢,起來幹什麼?”傅燕河直起了身,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身上有些微皺的衣服,接著衝站在門口的男人露出了一個微笑。
“小叔叔。”他喊到。
傅時深卻對他的這番敬稱恍若未聞,一雙烏沉沉的眸子緊盯著對方,裏麵情緒難辨,而傅燕河亦不甘示弱的直視著他的眼睛,兩人的目光交錯,一時之間氣氛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已經滿到快要溢出的地步,幾乎可以具象化。
沈忱對他倆的交鋒感到莫名其妙,他知道兩人正在暗中較勁,可這角逐因何而起他完全一頭霧水,雖然直覺現在急需他說些什麼來緩解氣氛,可他完全不知該如何開口。
罷了,人家叔侄倆神仙打架我參合什麼。
最終他動了動嘴唇,到底沒發出聲音,隻往床邊縮了縮,假裝自己是一隻小鵪鶉。
最終是傅時深單方麵結束了兩人的交鋒,他徑自走到床病床前,目標卻不是縮成一團的沈忱,而是被規規整整疊好了放在床頭櫃上的一件西服。
那是他的衣服。
那天他將暮雲生送去醫院,路上感覺對方渾身冰涼,哆哆嗦嗦發抖得厲害,他稍加思索便將西裝外套脫下來裹在了對方身上,直到對方被送進急症室也沒取回。
“傅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原本想將你的衣服洗幹淨後還給你,可我這兩天一直在養病,沒什麼時間處理這件衣服,就隻能先放在這裏,等”
沈忱的一番話還未說完,隻見傅時深三兩下抖開了那件疊得齊整的西裝外套,接著當著他的麵掏出了口袋裏的一張黑卡。
個中意味再明顯不過:我隻是不放心將錢財放在你手裏罷了。
沈忱沒說完的話就這樣突兀的斷在嘴邊,他不可置信般抬頭看向對方,從傅時深的方向看去,他的眼中波光粼粼,簡直像含著一汪眼淚。
不過他也隻多看了對方這一眼,接著麵無表情的轉身離開,走到門邊時隨手將西裝外套扔進了垃圾桶。
“現在你不需要考慮這些了。”他語氣平靜的說完這句話後便步出房門,接著那陣沉穩的腳步聲便逐漸消失在沈忱耳畔,從始至終都未做停留。
沈忱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就連自己也說不出什麼感受。
倒是傅燕河一副看戲姿態般又湊近了他。
“嘖嘖,雲生,你這是被我小叔叔嫌棄了呀。”
他又逗弄了沈忱兩句,眼見對方始終有些懨懨的,也不怎麼愛搭理他了,他不免覺得有些無趣,轉身又回到了自己的電腦前敲敲打打。
過了一會他抬頭朝暮雲生的方向看去,發現對方仍然呆呆的發著楞,一副無辜寵物驀然被主人拋棄的模樣,可憐又可愛,最終他還是歎了口氣,妥協般的從隨身攜帶的錢夾裏掏出一張卡。
“不就是張黑卡嗎,至於做出這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呢,喏,這時我名下的信用卡副卡,你拿去隨便刷。”
沈忱被對方這番話成功打斷了原本神遊天外的狀態,他頗為意外的看了傅燕河手中拿著的小小卡片一眼,接著衝對方挑了挑眉。
“怎麼,你要養我啊?”
“養你倒談不上,頂多算我今天高興,給你個零花錢。”傅燕河毫不在意般哼笑一聲。“你該知道的,如果真的跟了我,能得到的東西絕對比這更多。”
“還是算了。”沈忱搖了搖頭。“多謝傅少的美意,不過我最近的錢還夠用,隻要你不再灌我一次酒讓我躺進醫院,我相信我覺得能攢下更多的的積蓄。”
“怎麼,還在生氣啊?”傅燕河將臉湊近沈忱,眉目間寫滿了真誠。
“我承認一開始有逗弄你的心思,不過現在我看你是真挺順眼的,我為我之前的所作所為跟你道歉,所以你為什麼不能放下對我的成見跟我相處試試?”
“傅少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你妹夫。”沈忱被他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氣的有些想笑。
他現在看到傅燕河的臉就生氣,跟他冰釋前嫌也隻是權宜之計,實際恨不得能躲得他遠遠的才好,更遑論他根本不喜歡男人,哪怕他確實是個彎的,他也絕對會將傅燕河此人第一個排除在擇偶單位範圍之外。
“妹夫?我看我看這聲實在是妹夫有些名不副實了,你跟小南的相處模式雖然自然,可稍稍用心觀察便不難看出其中全無愛意流露,反而更像是朋友間的那種熟稔。不過我也就是隨意一猜,至於你們倆到底玩的什麼把戲,我倒是真不清楚了。”
“傅少有些妄加揣測了。”對方的一番話讓沈忱成功冷下臉來,他雖然知道傅燕河並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對象,可陡然被對方如此一針見血的指出自己和傅淩南的秘密卻還是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最終他也隻能板著臉發出警告。
“我跟南南的關係我們彼此清楚就好,而我做人也有自己遵循的一套原則,倘若傅少再說些如此引人誤會的話,我隻能請你出去了。”
“好好好,我繼續工作。”傅燕河有些無奈的做了個舉手投降的手勢,倒也真沒再提起剛才的話題,老老實實回到了自己的電腦前。
倒是傅燕河走後沈忱不經意間掃了眼門邊的小櫃子,發現上麵放了兩樣補品,都是溫和養胃的東西。
而傅淩南之前拎過來的大包小包都堆在他的床頭櫃上,傅燕河更不用說,每天都兩手空空的過來,這些東西是誰送的,自然不言而喻。
若換做旁人,在被傅時深如此羞辱之後恐怕會滿心怨恨,哪怕看了這些東西也隻會覺得他在貓哭耗子,假模假樣。而沈忱多麼玲瓏的一副心腸,回想起對方剛進門時自己和傅燕河似乎有些曖昧的姿態,對方為何生氣自然也就不言而明了。
想通這點的沈忱一掃之前的低沉心情,越想越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給對方一個解釋。
他早已看出傅時深是典型的嘴硬心軟,之前還不計前嫌將自己送來了醫院,提著補品來看望自己時卻突然看到自己同妻子的親哥哥態度曖昧,換誰誰不得生氣?
由此可見,傅時深倒確實是一位十分關心後輩的的稱職長輩了。
沈忱問傅淩南要來了對方的電話號碼,卻沒有立刻打過去,而是試探性的在微信添加裏輸入了那串數字。
結果這還真就是對方的微信號碼。
昵稱是簡單的傅時深三個字,頭像卻是一隻縮著四隻爪爪窩在毛毯上睡覺的小白貓,看上去乖巧可愛,跟傅時深一貫給人的冷硬感覺大相徑庭。
沈忱在驗證上輸入了“我是暮雲生”幾個字,接著點了發送,原本他也沒指望對方會通過,臨時加微信也隻是不想在對方工作時撥去電話打擾對方,如果到了晚上他還是不通過好友驗證的話,沈忱自然隻能直接給他打電話了。
半小時後他的手機響起了一陣嗡嗡聲,沈忱拿起一看,傅時深通過了他的好友請求。
沈忱盯著他頭像上那隻睡得香甜的小白貓,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晚上七點半,護士送了一杯熱牛奶給沈忱,他接過後喝了兩口,拿出手機給傅時深發了條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