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之際,李東陽沉吟片刻,站出來道:“昨日,臣下朝時,在市集東大門發現,那裏的流民都不見了,臣聽聞都被城郊的一家布坊雇去,隨後,臣去私訪了那家布坊,確有許多流民。”
劉健等人早已驚為天人。
李東陽辦事謀而後動,向來做得滴水不漏,他們自然是相信的。
不禁深思起來,竟然能用解決了京城的流民之患。
隻是弘治皇帝想想,又覺得不對,看向朱厚照厲聲道:“你哪裏來的布莊?又哪裏來的人手操辦?”
“回父皇的話,都是寧國公操辦的。”朱厚照如實道。
弘治皇帝審視著他:“沒有別人了?”
“沒有了。”朱厚照雙目露出無辜之色。
“你退下吧,回東宮讀書去吧。”
“父皇誇兒臣一句才走。”朱厚照眼巴巴地道。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
朱厚照乖乖地道:“兒臣讀書去了……”
朱厚照徐徐退出去後,暖閣內,隻剩弘治皇帝,內閣三人和馬文升。
弘治皇帝歎息一聲道:“三十兩銀子,終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恕臣直言,要魚肉,也是魚肉士紳們的銀子,自文皇帝對商稅寬鬆以來,士紳屯銀越來越多,如今,前線軍餉又該支了,朝廷若是開倉賑糧,可還有餘力支撐九邊的軍餉?臣倒以為,太子所說乃是良策。”朝廷文官除了劉健,就數馬文升最直言不諱了。
李東陽道:“臣附兵部之議!”
弘治皇帝還想申飭寧國公一番,如此一來,隻能先放任看看。
從暖閣出來,朱厚照心情無比雀躍,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這一次,父皇破天荒竟沒有罵他。
老高做的套,就是牢固啊!
朱厚照此刻終於篤定,像嚴師傅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名滿京師定然是拜老高所賜。
天下的才華有十鬥,本宮獨占八鬥,老高一鬥,天下人獨分一鬥,算了,看在老高也比較聰明的份上,本宮再分給老高一鬥吧。
十一月中旬,牆角樹枝梅,淩寒獨自開。
入冬了,窗外的大雪猶如頭屑一樣紛紛飄落,在屋簷上凝成一片雪白。
一大早,嚴成錦讓庖廚煮了暖身子的雪梨枸杞燕窩湯,府上的人都穿上了暖洋洋的新棉襖子。
晨間運動,是嚴府每日必修項目。
下人們在院裏列隊,嚴成錦沒看見何能的身影:“本少爺的長隨呢?”
春曉纖聲細語道:“少爺,何哥怕是染了風寒,一直咳嗽,在房裏歇著呢。”
在這種天氣著涼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春曉沒多在意。
她們當然不知道,一場小小的“風寒”,可能帶來多恐怖的後果。
嚴成錦是知道的,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與她保持安全距離,“本少爺不是每人置辦了一身棉襖子嗎,怎麼還著涼了?”
“何哥舍不得穿,他那身衣服有些單薄,所以就著涼了。”春曉道。
像何能這樣吃過生活的苦的人,明白一針一線有多重要,在吃穿用度上很節省,過得小心翼翼。
嚴成錦叫人去請大夫,自己到何能的廂房前,隔著三米遠喊道:“本少爺來看你了,身子還好嗎?”
門吱一聲打開,何能蜷縮在被子裏,顫巍巍站在門前,口裏呼著白氣,懇求地道:“少爺,小的今日不能練了,少爺千萬不要克扣小的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