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政不想回京城這個傷心之地,但欠著嚴成錦的恩情,就勉為其難的來了。
褪去華麗的服飾,隻穿一身藍白的儒裳,看起來像私塾的老先生,跟著他來的,是個小書童。
從這身素樸的行頭來看,程敏政對物質看淡了許多,現在需要的,是精神生活。
嚴成錦命下人備家宴:“筆中仙與狐齋向來受人喜愛,今夜恐怕會非常熱鬧。”
說起狐齋,程敏政感慨:“再入京師,已是另一番景象,若不是賢侄的書信,老夫恐怕不會踏入京師了。”
華燈初上,京師的大街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戲班子將戲台搭在路邊,攤販擠著攤販,一路都是叫賣聲,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王越也來嚴府湊熱鬧,讓嚴成錦意外的是,他還帶著王守仁。
王越看到程敏政,冷笑一聲:“你好啊,青山君。”
程敏政回應:“傳世先生好!”
王越老臉狠狠地抽了抽,到底是誰走露了風聲,竟然把老夫的名號暴露了。
王守仁瞠目結舌,原來二人就是被傳頌的兩位神秘先生,一直和老高兄有交情?
王越幹脆死不認賬:“克勤兄別亂扣帽子,傳世先生何等驚才豔豔,就算與克勤兄相比,毫不客氣的說,也是高出三尺半不止,豈是老夫能相提並論。”
走露風聲的人,當然是嚴成錦,三人都心照不宣。
王守仁向程敏政行禮:“晚生見過程先生。”
進了嚴府,王守仁的小眼神東張西望,恨不得把嚴府上的物品,都格一遍。
王越堆著一張笑臉:“今日是上元節,老夫請賢侄去梨園看戲,就聽新編的戲曲戰爭與太平,去茶樓聽書也行。”
程敏政也翻閱過傳世先生的書,雖然無人告知,但看到懺悔誌中主人的生平際遇,就猜出來是王越。
去梨園和茶樓,無非就是滿足一下王越的慕容心。
這還是嚴成錦第一次夜遊,聽聞弘治皇帝取消了今晚的宵禁。
嚴府有些偏僻,就算是這麼偏僻的地方,出了府門的巷子,也有許多攤販和行人。
在一幅畫前,程敏政停留了許久。
畫中,一個幽靜的林子旁,有座破敗的寺廟,一個秀才背著箱籠,正準備進去躲雨,寺門的牌匾上,寫著蘭若二字。
嚴成錦一看,這不是狐齋中的名場麵嗎?
“多少銀子?”程敏政問。
那落魄書生道:“五十兩銀子,買否?”
程敏政點點頭:“老夫要了。”
文壇興起之後,畫壇也跟著興起,宛如牽一發而動全身之勢,有許多畫師,以新派三賢的書作為作畫的素材,在京城很受歡迎。
今夜,許久沒有微訪的弘治皇帝帶著朱厚照走在大街上,他不喜帶著太多的隨從,會破壞歡樂祥和的氣氛,隻帶了牟斌。
三人就像尋常人家的父子和家仆。
朱厚照興高采烈:“爹,此樓進去的都是男子,定然有好玩的東西,我也想進去看看。”
弘治皇帝臉狠狠地抽了抽,恨不得就地亮出打龍鞭,想想有點破壞氣氛,便算了。
牟斌湊到朱厚照耳邊:“殿下,那是青樓。”
朱厚照不樂意了:“本宮識字,分明是叫春鳴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