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不說話,朱厚照狐疑起來,掐著嚴成錦的脖子。
“不會,這是造福天下蒼生的好事,況且,臣早已讓娘娘和李大人寫了書據,概不論罪。”
“嘿嘿,還是你穩重,你怎麼不跟本宮過去?”
“陛下不想見臣。”嚴成錦站得很遠,又小聲道:“殿下別忘了,臣在馬背上說的話。”
有母後的撐腰,那還怕什麼,朱厚照走到弘治皇帝眼前,氣勢如虹開罵:“狗皇帝!本宮早就說過,你是自以為是的大蠢驢!被人騙了還不自知,以為開辟了盛世,真是笑掉本宮的大牙,天下百姓不知道,他們口口稱頌的賢君,與他們無異,隻是一個會哭會笑的普通人!”
弘治皇帝麵色凝固,有些錯愕。
門外,大臣們冷汗直冒。
朱厚照卻繼續罵:“你還是個懦夫,明明犯了錯誤,卻妄圖躲在宮中掩耳盜鈴,不敢正視自己的過錯,那些寄希望於你身上的人,真是瞎了眼睛,竟會相信你這昏君。”
人人都認為,皇帝是天子,所以,皇帝就不能犯錯,正是這樣的束縛讓弘治皇帝痛苦不已。
做了錯事,心中愧疚,如果有人站出來罵他,他反而會好受一些。
但他是皇帝。
沒有敢罵皇帝。
犯了錯卻沒有人敢罵他,反倒讓他更加內疚。
朱厚照怎麼也想不到,能有一天指著父皇的鼻子罵,還罵得那麼爽。
弘治皇帝眼角出現閃爍的淚光,但沒有流下來,雙目通紅:“住口!真當朕不會收拾你嗎!”
朱厚照脖子一縮,頓時蔫了。
嚴成錦噗通一下,跪倒在弘治皇帝麵前:“如陛下那日所見的乞丐,天下有許許多多這樣的流民,他們原本都是擁有田地的百姓,卻因惡吏仗勢欺人,而流離失所,命如草芥。他們以朝廷為父母,惡吏卻視他們為奴隸,天下有許多這樣的不公,臣雖慎重穩健,卻不願意苟活,更不能對這些不公視而不見。
若陛下要棄這些性命不顧,恐怕……臣不能再追隨陛下,若陛下要砍去臣項上人頭,臣不用免死金牌,血灑刑台,也絕無一句怨言。”
嚴成錦一字一句,發自肺腑,宛如換了個人般。
朱厚照驚呆了,李東陽等人也驚呆了。
這還是那個一向慎重的嚴成錦嗎?
嚴成錦麵不改色:“天子所執,必定是天下所向,若陛下手中所執為正義,天下才有正義;若陛下手中所執為邪欲,天下就會罪惡彌漫。
貪墨京營軍餉之人已查清,有內閣三位大人在,有英國公,有王守仁在,有臣在,一定能重振京軍之威!請陛下為萬民做主,不要……再裝糊塗了!”
殿外,大臣們轟然跪倒:“京營之弊,臣等有失察之罪!”
弘治皇帝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嚴成錦繼續:“陛下日夜勤政,並非沒有功績,在陛下治理下,橫征暴斂的事少有發生,百姓得以安居樂業,那三日窮奢極欲,臣知道,陛下心中並不開心,臣鬥膽請陛下,現在就跟臣出宮!”
弘治皇帝淚眼恢複一絲清明,看向嚴成錦:“你要帶朕去哪兒?”
“出了宮,陛下便知曉了。”嚴成錦卻道。
弘治皇帝換了一身便服,走出寢殿,大臣們站了起來,嚴成錦道:“陛下,還請除了太子和牟大人,其餘人等不許跟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