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宮,
汪機二指搭在太後的手腕上,雙目緊閉,隨著時間過去,麵色愈發難看。
弘治皇帝有些擔憂,從未見汪機把脈如此之久。
鳳塌上,周太後微微睜開眼睛,緊緊拽著拳頭:“哀家聽說,坊間的木炭,漲至一百文錢?”
她是民女出身,比宮中的太監,更懂柴米油鹽。
木炭賣三十文錢就頂天了,何人敢如此膽大包天,一百文錢!
弘治皇帝有些怒了:“誰告訴太後的?”
掌事太監趙詰噗通一聲,慌張地跪在地上。
周太後擺擺手,隨即道:“哀家閑來無事打聽的,哀家問你話呢,哀家當過宮女,深知百姓無衣可穿,隻能依賴柴火,誰敢賣一百文錢?”
弘治皇帝看向旁邊的周彧,隻見周彧把頭低到胸前,躬著的身軀瑟瑟發抖。
太後發怒時,比張皇後還可怕,這也是周彧比張家兄弟更收斂的原因。
周彧不敢發出聲音,但陛下已經知道,是他所為。
“皇祖母不必理會,朕這兩日,就能讓木炭的價錢降下來。”
弘治皇帝不想再刺激周太後,看向汪機:“汪大夫,太後的身體如何?”
“脈搏如鼓,血氣平穩,並無大礙,學生開一副藥調理幾日,天寒過去,太後可出宮走走。”汪機道。
太後笑盈盈點頭,緊繃地心鬆懈下來。
太子妃有身孕,她還想多活幾年,至少活過今年十月,等太子的孩子出世。
弘治皇帝卻看出了異常,向太後請辭後,與汪機來到廣庭外。
“與朕說實話,太後真無恙?”
“太後年歲已高,往後的日子,非醫術所能左右,盡人事而已。”汪機慚愧躬身。
弘治皇帝長呼出一口白氣,轉身去了東暖閣,召內閣和六部。
“李公和嚴成錦?”
“回稟陛下,一個時辰前,去良鄉了。”蕭敬小心翼翼道。
劉健和謝遷相視一眼,天氣寒冷刺骨,陛下讓他們沐休一日,李東陽跑去良鄉做什麼?
還未張口,六部也知道要議什麼事。
遼東的疏奏懸著沒有解決,京城的百姓,沒有木炭取暖煮飯。
大臣嗟歎幾聲,天冷他們能怎麼辦?
弘治皇帝怒視著周彧,高聲道:“朕讓你將手裏的木炭,按二十文的價錢賣,你賣了嗎?”
周彧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微微抬頭:“臣賣了啊!可那些奸商,又抬到了一百文錢……”
他以五十文錢賣出去,可大肆買走的,都是商人。
又炒到了一百文錢,沒有這一百文,你就甭想過冬!
弘治皇帝麵色錯愕和有些難看,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劉健嘴角微動,露出深思的神色。
隻要木炭還值一百文,就算沒有周彧,也有劉彧和楊彧。
“陛下,隻能讓順天府出公告,來壓低木炭的價錢了。”戶部給事中趙九成說道。
韓文搖頭:“也不可,若商賈囤積不賣,你還要再下旨意,逼迫士紳賣出不成?這樣強令買賣,必會激起民憤。”
劉健和謝遷點頭表示讚同。
弘治皇帝和百官對周彧怒目而視,說什麼也無用了。
周彧低著頭,見陛下和百官怪他,不禁梗著脖子,脾氣上來了:“臣聽陛下的旨意,五十文賣給士紳,看陛下和諸公的意思,還怪老夫?!
京城有十多萬戶人家,一日就要燒掉六十萬斤煤炭,遲早會賣一百文錢。”
弦外之音,木炭稀少,京城的人多,遲早會賣這個價錢。
他五十文錢賣給奸商,還虧了呢!
劉健嗟歎一聲,唏噓:“長寧伯說得不錯,香山、房山、宛平的山木砍光,也不足以維持京城十萬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