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弘治皇帝貌似在看疏奏,注意力卻一直遊離在嚴成錦身上。
一刻鍾來,此子像一塊木頭站著,心思卻飛到九邊去了。
“嚴卿家,在想什麼?”
嚴成錦仔細想了想,道:“寧夏知府送來一封密函,臣在思索,該如何回絕?”
劉健三人麵色一緊,稍有遲疑地看過來。
弘治皇帝放下疏奏,不緊不慢地問:“何事?”
“孫景文請乞,斷止寧夏紅花的稅目。”
“此事,朕親口告誡,紅花不可斷供,他未收到朕的旨意?”
弘治皇帝蹙起眉頭,這個人的疏奏留中了,又特地去了寧夏一封旨意。
李東陽躬身道:“孫景文也是為百姓著想。”
“朕知道他是清官,才未下旨懲戒,皇後和王太後皆喜喝紅花茶湯,朕才未準,休要再提了。”
弘治皇帝提高音量,表示堅決的態度。
免稅種植?
並不可行,隻要戶部有這條稅目在,寧夏每年就要上供一定數量的紅花。
若把這條稅目清除,意味著,寧夏恢複自由,可以種紅花,也可以不種紅花。
故,朝廷將紅花稅壓在寧夏身上。
嚴成錦道:“陛下問起,臣才提一句,未想過廢止。”
張敷華微微皺眉,想廢止,卻聽出了陛下語氣中的堅決,遲疑不定。
韓文和楊隨守等人麵色各異。
孫景文先後上疏到戶部和內閣,兩次請罷,都被陛下留中。
相比幾代先皇,陛下已經十分節儉,諸公想請罷,卻無由頭將這一條稅目廢去。
張鶴齡眸中一亮,懟了懟下旁邊的胳膊,小聲說:“一會兒,咱們去娘娘那兒告狀。”
“哥,咱們告訴嚴成錦再去,讓他把我的府邸還回來。”
退朝後,弘治皇帝先行離開,嚴成錦想回內閣,卻被張家兄弟攔住去路。
張延齡氣地咬著牙齒:“狗官,把我的府邸還回來,否則,休怪我們兄弟去娘娘那兒告你的狀!”
張鶴齡一巴掌閃扇過去,你這樣說他能還嗎?笑吟吟地對嚴成錦道:“賢侄啊,還給我們,咱們兄弟一高興,就什麼也不說了。”
“壽寧侯威脅本官?”嚴成錦抬頭問道。
李東陽知道,此事傳到娘娘那兒,又會傳回陛下耳中:“議紅花稅目就是幹政,若二位涉政,莫怪本官彈劾。”
張鶴齡和張延齡麵色一變,綠著臉走了,李東陽惹不起。
從大殿出來,曾鑒提醒嚴成錦道:“他二人往坤寧宮去了,陛下夙興夜寐,少陪在娘娘身邊,紅花入貢,是對娘娘的補償,你再提,會觸及逆鱗。”
這小子嘴上說不提,隻怕心裏還琢磨呢。
嚴成錦頷首點頭:“多謝曾大人提點。”
翰苑,
胡煜不停張望著小院門口,孫景文傳疏奏入京,今日,陛下或許會廷議紅花稅目。
見翰苑學士毛紀大步走進小院,他快步迎上去,躬身:“大人,陛下罷免紅花稅目了嗎?”
“回絕了,此事無人能廢,不要惹禍上身,回去修書吧。”
胡煜泄了氣般輕歎一聲。
嚴成錦在翻閱寧夏曆年的紅花稅,紅花入庫,以石計數,就如同鴨絨按斤算。
折銀還稅賦,還欠七石紅花,難怪孫景文猴急。
此稅,的確害人呢,不過,請廢三次未成,陛下鐵了心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