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的秋風剛把憋悶的暑熱帶走,所有人貪婪地呼吸著涼爽甘甜的空氣。在幽靜的校園西麵,被一株古老梧桐遮蔽的青石長凳上,兩個年輕人輕聲爭執起來。孫波告訴逄麗一個決定,他準備去新加坡留學。逄麗這個蒙古高原長大的姑娘,一度以為自己熬不過這炎夏,長在身上好幾個月紅癢難耐的痱子,剛被秋風撫平,孫波就來給她添上新的刺癢。
“孫波!這事兒是什麼時候決定的?”
“沒決定,這不是跟你商量麼……”
“你說話還真委婉啊,明明是做完決定後通知我一聲,非要說是商量,那我得謝謝你這麼看重我伊嘎(她已經帶上江浙口音)?那我請問你,你跟我商量的是什麼?出國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嗎?你出國我去哪兒?”
“我告訴你的意思,就是想問你,是不是考慮一起出去噻?”
“你早就做好準備了吧?現在才來跟我商量?上學期有人就看見你拿著一堆托福資料,成型紮在圖書館裏,怪不得,真是刻苦。”
孫波沉默起來。
“你可真有主意,你們南方人真有意思,和和氣氣,不吵不鬧的就把決定做好。別人問我的時候,我像個傻子似的啥也不知道!不用問,你今天是委婉地跟我說分手唄?”
“你考慮一下,如果願意一起準備的話……”相處一段時間發現,但凡有衝突,孫波可以非常有耐心地一直跟你解釋,即不衝動也不臉紅,更不會大嚷大叫,直到對方氣焰消散為止。但是他拿定的主意,逄麗是絕改不了的,更何況是跟他前途相關的事情。別人問她孫波是不是要備考出國時,逄麗就已經感覺出一些端倪,他今天輕描淡寫地這麼一說,她很生氣,明明已經做出行動,仍然不會有話直說,非要拿著個商量的語氣。
“那我如果不願意呢?直說啊!”
“……”
“我準備?準備什麼?我出國幹嗎,我有那麼多錢出國嗎?去新加坡得多少錢,你們家出得起,我們家出不起,難道你家裏給我出錢?”她一激動調門就變高,經過老梧桐樹的學生紛紛回頭瞟他們,孫波渾身不自在。長條石凳上趴滿墨綠的苔蘚,暑氣退卻後愈發潮濕冰冷,逄麗坐不了太久,她挺佩服這邊一個個看著瘦弱的小姑娘,江南陰冷的冬天把她凍得手腳生瘡,卻常有小姑娘坐在這樣冰冷透骨的石凳上悠閑的看書。想到她再坐著下次月經會很痛苦,便站起來要走,孫波並沒有阻攔她。
憑良心說,她跟孫波在一起也沒好好考慮過將來的事情,首先感情沒到那樣如膠似漆的程度,其二將來什麼樣自己無法想象,不能嗔怪孫波做自己的打算。要說自己也有責任,她沒想過要把自己的未來徹底交給誰,留給自己心裏更踏實。自那日後,孫波放手忙碌入學的事情,沒再約逄麗見麵,兩個精明的人在一起,不用過多言語,彼此的想法就心照不宣。
再有兩年就要畢業,不把自己的未來交給別人,又該如何呢?逄麗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將來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