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醫生一麵喝著，一麵輕聲說道：“坦白說，我也是我的良心話，祖輩不適合帶孫輩。拋開大家各種常見的想法，祖輩也身弱多病，以老帶幼是不合理的。而且，跨代次地帶小孩，還涉及到一個問題，就是代溝的問題。六七十歲的人，跟現在的社會格格不入，社會理念、人情理念、知識結構都不符合當前的時代需要。”
說完，站起身來，端上酒杯，遠遠地敬小男孩的爸爸一杯，說道：“我敬你一杯。小孩兒最好是自己帶。你們的知識、能力才可以在這個社會生存。老人家教小孩兒，也不會教。這個社會進步速度太快。”
小男孩兒的爸爸也慌忙站起身來，回敬江醫生：“我們的知識、能力也已經跟不上社會，我們都快被社會淘汰了。”一麵為難地咂咂嘴兒，輕聲嘀咕道：“聽我媽說，現在小孩兒的作業還要家長一起做。有的作業，連你們大學的畢業生都做不了。這讓我們這些高中、初中畢業的怎麼活、怎麼過。”
這真是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張醫生在一旁大笑起來，然後轉變為苦笑：“我家小孩兒的作業，就是我教的。教了一陣，然後，沒辦法，請隔壁家的大學生來教的。出題的不是豬腦子，就是心理變態。我四十幾歲的人兒，還是重點醫科大學畢業的，我連小學四五年級的作業都搞不定。”
江醫生嘿嘿笑起來，坐回自己的椅子，說起來：“你還好，你懷疑出題的人是豬腦子。我是懷疑我自己，我是懷疑自己是豬腦子。”
在座的四桌人，甚至飯店的其它顧客都哈哈大笑起來，連廚房裏正燒著菜的老板也忍不住在裏麵笑著。
老板熄了灶火，放下鍋鏟，取下臉上的口罩，朝門外喊道：“你們還好些，你們都是有文化的人，還是大學生。我就慘嘍。我腦子不好使，小學都沒畢業，就會開店做廚。晚上，小孩讓我陪著寫作業。你媽，我自己都沒寫過作業，我四五十歲的人兒了，現在還來寫作業。”
說完，揚揚眉，再戴上口罩，一麵回到廚房裏，一麵語音不清地說著：“我不會。小孩兒急得跳腳，老子也急得跳腳。”一邊吵菜，還一麵說著：“老師不教小孩作業，讓家長來教。嗬，真會偷懶。實在不行，還得上補習班兒，一節課三四百塊的收費。”
老板說完，就沒再說話，隻顧在廚房裏忙碌著。
飯店裏的顧客都沉默起來。三四十歲的人，基本上都栽在小孩的家庭作業上過。凡是家裏有小孩兒的，家長都在作業上栽過跟頭。
有些題，壓根就有問題，題是錯的。有些題，根本不給答題的人給出方向來，隻是叫解答。解題的方法，可能要從幾十種思路裏挑選。而且，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做出的答案，很可能因為漏算一點，最終白費力氣。
四桌酒席上，人人都有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