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來的時候,林洛錦正在老侯爺院子裏的桂樹下麵躺在躺椅上曬太陽,已經快開春了,春風徐徐吹來,樹上的枝丫也開始初露出嫩芽。
聽見容桓已經啟程去北鏡的消息,她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恍若青蕪剛才的話沒有說一樣。
青蕪把目光轉向老侯爺,老侯爺一雙老眼眯細著,示意青蕪先退下。
老皇帝並沒有把北鏡的二十萬林家軍調往別處,隻是給這二十萬林家軍換了個主子,林家軍突然從戍守邊疆的軍隊變成了當今太子殿下的親衛軍,此等殊榮,足以讓他們心中的怨氣消弭。
論算計,誰也算不過當今天子。
老侯爺嗤笑幾聲,忽然開口道:“他還是二十年前那個他,他不想看見的局麵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
這句話聽著很是隱晦,讓人難懂其中之意。
林洛錦未睜開眼睛,隻輕啟薄唇,說道:“老頭子,你的算盤還是打空了。”
老侯爺目光轉向林洛錦,麵上沒有表情,似在問她什麼算盤?
“我要退婚,你沒攔著,是想我退婚成功,如此一來,永寧侯府和皇家便再也沒有什麼瓜葛了,二十萬林家軍聽你號令,你是真的想反嗎?”林洛錦慢慢睜開眼睛,看向麵前已經發須花白的老者。
從前,世人都說她是養在深山的廢柴,隻有爺爺知道她不是廢物;現在,世人都知道永寧侯府的嫡女聰慧睿敏,卻又隻有爺爺以為她一無所知。
老皇帝對永寧侯府的猜忌由來已久,從她知道父親陣亡的真相起,她便知道爺爺終有一日會走上這條路。
“當今的皇帝昏聵,可還有太子在,容桓他不昏聵,爺爺應該知道他智謀過人,他去駐守北鏡,將林家軍收為他的護衛軍,便是已經開始斬你的路了,爺爺,你覺得你還有勝算嗎?”
林洛錦說完話,便已感覺到身後有人,能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後之人少有,她警覺的轉身,卻是看見了楚尋。如她第一次見他那般,他披著雪白的長發,穿著儒雅的長衫,仿若一個幽靈一般站在那裏。若不是站在太陽光下,林洛錦真的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幽靈。
楚尋走到他們麵前,單膝跪地,對著老侯爺稟道:“屬下參見老侯爺。”
老侯爺的下巴朝著林洛錦魯了一下,說道:“你的主子在那邊。”
楚尋未抬頭,說道:“主人創立閻寐閣的時候說過,她是永寧侯府的女主人,永寧侯府的主子便是閻寐閣的主人。”
老侯爺歎了口氣:“的確是阿淩教出來的,起來吧。”
這時候,林洛錦才知道,爺爺十年都沒有查到的真相,竟是從楚尋這裏得到的答案,楚尋認爺爺為主子,那主子之令,他勢必要遵從的。
十年前的真相,原本隻有她知,她也並不打算告知爺爺,要知道一個太平盛世來得有多不容易,一場戰亂給百姓帶來的哀痛是多少個真相也彌補不回來的。她自然痛恨黨爭,痛恨當權者的猜忌,更痛恨人心不古……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如果要用數千數萬百姓的鮮血作為代價,她不願意。她答應留容透一條命,便隻能找楚尋。
楚尋不敢抬頭看她,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老侯爺看著林洛錦,語重心長說道:“我並非要反,也不會反,現在的這片天下,也是我林家耗費幾代人的心血培養起來的,我不會毀了它,我不過想要一個真相,想要一個說法。”
是當今皇帝親口說出的真相。
林洛錦知道那意味著什麼,皇帝的親兒子謀害重臣,而他冤枉臣子,要皇帝認錯,何其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