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馬千乘和馬天德是在忠州的監獄裏過的。
由於馬鬥才已經“畏罪潛逃”了，曹錕便要邱成雲不用擔心有人會來劫獄，兩個便在刺史府裏喝了半晚上的酒，談了半晚上的話。
第二天早晨，忠州那艏最大的官船就帶著馬千乘他們一路西去了，曹錕還派出捕頭餘中隨船護送。
餘中領著的二十來個人既是衙役，也是水手。
他們的任務是協助邱公公把朝廷欽犯押到成都，再自己把船搖回。
“還以為是什麼好差事，原來是來伺候這幫大爺啊！”沒外人的時候，餘中手下的衙役就會輕聲地自怨自艾，“我們怎麼這樣命苦呀？”
“這我也沒辦法呀！”餘中悄悄告訴大家，“曹刺史不敢得罪邱公公，怕的是沾上罪名，朝廷派大軍來追討馬家時，大家受到牽連不說，忠州的百姓也會受到連累，誰叫我們刺史同知馬鬥才是馬千乘的親叔叔啊！他們叔侄沆瀣一氣害死大家了。”
“你才聽那沒根的人亂叫舌頭呢！邱成雲是什麼德行你不清楚？我們幫著押解馬千乘，是在助紂為虐，殘害忠良呢！”抱怨的人也小聲地回著話，“要是和楊應龍混在一起，將來受到牽連的說不定是誰了。”
“這……這……”餘捕頭吞吞吐吐起來，“我……我們這些小人物，哪裏敢對大人提出質疑喲！人家叫我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餘捕頭的話讓大家又沉默了，隻是一路搖著船向前。
這個餘中做什麼事都身先士卒，經過險灘時，跳下船去拉纖的他絕對是第一個。士兵們其實也很喜歡他的。他的缺點是隻要官比他大他就會絕對服從，馬鬥才就是利用這點才得以逃走。
官船一路逆水前行，一路都有人劃著獨一根楠竹順流漂下。
邱成雲帶來的那些親信總算見識了“獨竹漂”是怎麼回事，便都擠在窗戶後麵或拍手或喝彩。
隻見一個一個的青年後生，手裏握著一根細長的竹竿保持平衡，兩隻腳一前一後分開，踩在一根逐水而行的竹竿上。
水波時而平緩時而激越，竹竿在水流裏起起伏伏驚險萬狀。
邱成雲帶來的人在船艙裏的窗口向外望著，他們看著江流裏的一個個漩渦，便相互之間打著賭，說上遊下來的某個漂行者會在哪裏哪裏劃行失敗，掉落水中。
有的人賭勝了，自己一樂；有的人賭輸了，對方一樂。
邱成雲受到了感染，也跟著大家一起樂了起來。
苦的是忠州那二十名衙役。他們的船逆水走了四天才到了屬於瀘州地界的合江，已經一個個腰酸腿痛，又困又乏。
馬千乘和他的天德伯被背靠背地綁在船艙前甲板上麵的纜繩樁上。
忠州的衙役們平時沒少受馬鬥才的恩惠，對落難一老一少還是很看顧的——沒少給他們吃喝，也綁得不是很緊。兩個人雖然沒法站起來，卻還能在甲板上或蹲或坐，隨意地變化姿勢，至少，他們的手腳不是很麻木。
聽著船艙裏的喝彩聲，馬千乘也跟著注意起那些劃竹竿的人起來。
越接近赤水河口，劃竹竿的人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