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胖魚將最後一本搶到手裏,聶源才注意到,原來這些本子中唯二的硬皮本是如此相像,從外形、厚度,到其上的“驚悚”標記,簡直如出一轍。
怎麼有兩本“驚悚”大綱?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隻見胖魚死死抓住筆記本,雙手的力道越來越大。
不過短短幾秒,硬皮本的表皮就在他的手下被摳出了凹痕,胖魚的雙手也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起來。當這種顫抖達到頂峰時,他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胖魚翻開本子,平靜得仿佛他已經回歸正常。
聶源和醫生屏息看著胖魚的動作,在他們以為胖魚與本子相安無事時,胖魚臉上的表情卻突然扭曲。
他猛地扯下其中幾頁,撕成碎片灑進空中。
“胖魚!”聶源叫了一聲,他想阻止胖魚的動作,卻被趕過來的醫生拉開。
醫生捏住他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就讓他撕吧,對病人來說也是一種發泄。現在病人情緒過激,你強行阻止反而可能弄傷他。”
“可醫生,這——”聶源還想再說些什麼,他張著嘴,最終沒能發出聲音。
他想對醫生大喊:你根本不知道這些本子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但他到底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沒錯,這些大綱對胖魚是很重要,可人都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再重要的東西也沒有身體和性命來得重要。
聶源看著胖魚手中的本子一點一點變薄,那些紙頁落進他的手裏,而後變成雪花一樣的紙片飄灑在地。
看著那些碎裂的字跡,他腦中浮現出胖魚曾經跟他描述的過往——胖魚在武漢上高中時,他那位教導主任撕他的本子樣子或許與現在並無二致吧。
聶源猜不出,等到胖魚有一天清醒過來的時候再回想自己今天做的事情,他是會哭還是會笑。
胖魚將整個筆記本撕了個幹淨,他在空殼上抓了抓,發現已經沒有筆記可以撕了,便將剩下的硬紙殼扔到地上。做完這些,他像是完成了某個艱巨的使命般瀉了勁,倒回了床上。
醫生上前查看胖魚的狀況,他一邊檢查胖魚的生理反應,一邊問了他幾個問題。然而胖魚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他躺在床上任憑醫生檢查,如同一尊發條斷掉了的老鍾,靜立在房間的角落等待他的命運。
與此同時,聶源在護士的幫助下把散在地上的碎片全都收集起來,帶著其餘的筆記本告別醫生。
聶源垂頭喪氣地回到賓館,他先是洗了個熱水澡,接著跑到附近飽餐了一頓。直到腹中充實地躺在床上,聶源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事到如今,聶源在麵對胖魚時真切地感覺到了一種陌生感,就好像回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交往的同時互相試探著對方的喜好。
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理解胖魚的某些舉動,比如兩個一模一樣的筆記本,一模一樣的“驚悚”記號,藏匿的行為、驚懼……原先的好友又變成了陌生的模樣,讓他愈發地捉摸不透。
聶源從背包裏翻出完整的驚悚類大綱本,連同它已經被撕成碎片的雙胞胎兄弟一齊攤在床上。
光論外表,這兩個本子真的毫無差別。如果硬要聶源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除非胖魚真的沒事閑的,否則這兩個本子應該一個是他老板的大綱,另一個才是他自己的東西。
畢竟胖魚跟他說過,令他成名的這些文章的靈感源於老板;而他又是個嚴謹的人,假使給他一個分開使用本子的理由,那便應當如此。
聶源先是翻開完整的本子,經過他的反複確認,這個本子裏沒有一篇是他曾看過的內容。由此,兩個筆記本各自的身份呼之欲出。
聶遠歎了口氣,胖魚的一番心血就這麼被他自己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