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菱形瓷磚整整齊齊地排列開來,一張張潔淨的白色方塊一條一列摩肩接踵地鑲嵌在一起,百葉窗的一條一條間隔正好的葉片透著一排一排均勻的光束打在柔軟奶白的病房床被上。夏千虹的目光淡淡劃過左手邊大小整齊劃一的瓶瓶罐罐,裏頭裝著一片一片顏色統一的膠囊藥片。
她深深歎氣,嘴唇輕輕顫抖,抬起蒼白的手指,用著全身的力氣打翻了一排藥瓶中的一個。於是整齊好看的一列藥瓶突兀地空出一個位置,如同缺了門牙的微笑一般,略帶憐憫地嘲笑著臥病在床的少女。
她認命般平躺在床上,沉默許久,又倏然哭出聲。
她受夠了。她討厭周圍秩序井然的一切,厭倦了出生至今被安排好的一分一秒,更是憎惡竭盡全力掙紮卻掙脫不出秩序和命運的自己。她低吼一聲,又抬手用力推翻了右手邊的玻璃水杯。聽見玻璃摔裂清脆的響聲,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破壞的快感。
“夏千虹?”門外的護士聽見響動,推門而入,“發生了什麼嗎?”
夏千虹一聲不吭,將被子拉過頭頂。
護士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歎了一口氣,叫了一聲清潔工。很快就有人將地上的殘渣收拾地幹幹淨淨。
夏千虹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竟然可悲到隻能摔玻璃杯來得到一點點對人生的控製感,而自己的這一份努力,又那樣輕易地被一把掃帚抹平。
她不想這樣死去。她不想要如此無力而毫無反抗地陷入沉寂。她渴望混沌,渴望拚搏,渴望在這個不講理的世界裏用盡全力拚搏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時,隨著一陣騷動,淩亂的腳步聲和大大小小的呼喊聲從門外傳來。病房隔音效果不錯,導致房內的夏千虹隻聽見悶悶的說話聲,卻聽不清具體的話語。
不會又是因為病人去世而激動的家屬吧?夏千虹理所應當地想道,很快不去關注。
她隨即翻了個身,默默盯著地上一塊缺了一角的瓷磚。
伴隨著短促的爆裂聲,那一塊瓷磚突然出現了一道醜陋的裂紋。轉瞬間,整個住院樓劇烈搖晃,周圍的物品呼啦啦爭先搶後落了地,頭頂的燈和窗外的天驟然黯淡下來,門外人們的此起彼伏的吵鬧聲驚心動魄。
“天啊,地震了!”
“走走走,快跑!你傻了嗎?!”
“不要推我啊啊啊啊!”
“醫生!醫生!病人們還在房裏……”
夏千虹虛弱地抓著床沿,心中的恐懼被一股說不清的興奮生生壓下去。她知道,自己一定不會在平凡中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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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千虹重新恢複意識的時候,置身在通體雪白的房間內,四周隻有一扇冒著淡金色光暈的門。她下意識皺了皺眉,多年病房的生活讓她極度不喜歡白色。但下一秒,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居然毫無負擔地站立在房間中央——這並不是她之前羸弱的身體能夠支撐得了的行為。她開心不已地在房間內來回走動,繼而抑製不住地邊跑邊跳起來,發出一串如釋重負的輕笑。或許是上天難得垂憐,它居然給了她能夠自由活動的身體,如此一來可真是死而無憾……
不對,經曆了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寸步難行的她肯定已經死了吧?
夏千虹此時冷靜下來,開始摸著下巴仔細思考。這裏莫不是天堂或者地府一類的異世界?然而並沒有天使來接她,也沒有黑白無常來索魂,毫無裝飾的房間更是提供不了任何線索。
隻有那一扇瑩瑩發光的門。
因為常年的床上生活,夏千虹還是看了各式各樣的影視作品還讀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小說來打發時間的。她知道,穿越異世界的主人公一般會在觸發某些條件時會獲得新手禮包金手指從此走上人生巔峰,但此時此刻,她十分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那一位天選之子。畢竟在某些副本流的小說裏炮灰經常會被莫名其妙的開門殺瞬間弄死。
猶豫要不要開門期間,她忽而聽見門外有些動靜。似乎是有門開關的聲音,又有人們嗡嗡嗡交談的聲音。她趴在門上仔細傾聽了好一會,確認沒有什麼危險之後才小心翼翼按下門把,推開了門。
令她不適的是,門外依然是一邊花白的空間,除了一圈一圈不符合物理規則層次錯落的門之外並沒有多餘的物體,而一扇一扇門打開後,接連不斷地冒出來一個一個人。這些人們從外表來看來自世界各地,有像她一樣的東方亞裔,也有鼻梁高高眼窩深邃的白人哥哥,也有皮膚黝黑豐胸肥臀的黑人女性。非常有意思的是,她能夠聽懂所有人說的話,大家並沒有語言交流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