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網絡上關於蘇梓的案子有了一些新消息--
有兩個遭受猥褻的受害者願意站出來指控校工。
在大堆人推波助瀾之下,逐漸有越來越多的受害者願意站出來,有人統計了下,發現受害者竟多達十幾個。
有的隻是猥褻,有的和蘇梓一樣,被人欺負了,也悶聲不敢說。
網絡上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提起上學時候在學校裏的類似遭遇,而將欲望發泄在孩子身上的人甚至有老師和校領導,一時間不光蘇梓一案,校園性侵和暴力都成為熱議話題,伴隨著事件發酵,蘇梓一案正式進入訴訟流程。
鬱久安每天照例是從靜靜媽那裏聽聽進展,自己再刷刷微博,顧渝白在休養一周之後行動總算是利索了,工作習慣了的人床上躺這一周已經急的不得了,聽醫生說可以出院,立刻就打算回北城。
鬱久安知道他是工作狂,公司這段時間也積累了一大堆事兒,心知攔不住,便收拾東西打算和他一起回去,一邊收拾一邊還和他算賬,"你住院我掏的錢,這下子咱倆算清賬了吧?"
顧渝白無語,"算的真細,你哪裏來的錢?"
鬱久安說:"這一點還是有的。"
"你那麼窮。我住院花多少回去還給你。"
鬱久安扯扯唇角,"還來還去的還有沒有個完了。"
顧渝白聲音就低了些,"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真的想要你還錢。"
鬱久安沒回答這個問題,"真假無所謂,賬清了就好。"
顧渝白實在是不想和她說話了。
顧渝白車子報廢,也沒讓別人來接,打算坐大巴車,倆人在寧陽汽車站買了車票,距離發車還有半個小時,於是就在候車室裏等。
寧陽的雨水前兩天終於是停了,候車室裏壁掛電視上正播當地新聞,說這次暴雨造成的災害,鬱久安隨意掃掃,覺得無聊,就拿出手機刷微博。
候車室裏人不多,坐的稀稀拉拉,十個人裏有至少八個和鬱久安一樣低頭看手機,顧渝白不愛玩手機,就懶洋洋地看電視,新聞切到下一條,寧陽縣法院對蘇梓一案表態,說會嚴格審理,對被告人嚴懲不貸。
包括丁妍和校工在內的一堆被告人都麵對多項指控,顧渝白大概聽了聽,知道丁妍也是完了。
一心想做明星,到頭來其實毀在了自己選擇的路上。如果她不是那麼想紅,也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想起什麼,叫鬱久安,"法院那邊和你說什麼沒有?"
鬱久安拿著手機愣了下,搖頭,"什麼?"
"八年前,你這個案子也是冤獄了吧,"他不滿皺眉,"雖然說未成年人量刑較輕,但你多少也是在少管所呆了一年多時間,多受苦我就不說了,十七八歲的年齡,學業荒廢掉。一出來家都沒了,當時也是寧陽縣法院判的,現在法院光站出來擺個維護正義的姿態,對你就沒句話?"
鬱久安瞥一眼電視屏幕,上麵寧陽縣法院院長正慷慨陳詞表示他們都為蘇梓的事情覺得痛心不已,一定將被告人繩之以法。
她攥著手機笑笑,"其實前幾天法院倒是有人聯係我了,不過頭銜是什麼助理之類的,和我道歉,還和我解釋說,當時的院長不是現在的這個,說如果是現在這個就不會發生過去那些事……"
她將手機放回衣兜,"反正就是推卸,沒意思,我也不需要這些人虛情假意的道歉,再說他們知道的很有限,當時是我自己認罪。"
顧渝白側過臉,看著她微微失神的模樣,欲言又止。
他掃了一眼牆上掛鍾,狀似漫不經心問:"韓瑾修那傷好了沒有。"
聽見這個名字,她微怔,旋即別過視線,看不遠處座位上一個年輕媽媽正哄懷裏的孩子,她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要和他道謝嗎?你可以問問。"
顧渝白一直沒想好怎麼說,拖拖拉拉這麼些天也沒將電話打過去,他擰眉,循著鬱久安視線望去,便看到那年輕媽媽懷裏的孩子哭的鼻子一抽一抽的,鼻頭都是紅通通的。
他猜想鬱久安是想起自己被流掉那個孩子了,但這事兒是沒法問的,他隻是忽然提起:"你問過我為什麼那天暴雨還堅持非要來寧陽。"
她沒動,靜靜聽著。
"其實我在這方麵挺蒼白的……沒追過女孩,多數時候我比較被動,你是第一個,"他回想著,自嘲地笑笑,"沒追過,也不會追,以前都是別人黏過來,作為個男人,多少就有些高估自己,我以為我努力你總能看到我,我想追人總要拿出追人的架勢,被拒絕就退後,下雨就不去了算什麼……"
他回憶著那一天的暴雨,隧道裏的燈光幾度暗下來,重響在耳邊,他手攥的更緊,"總要做些什麼,回憶起來才不至於後悔遺憾吧,所以我就來了。"
"這樣挺好,我以後,不會遺憾後悔,我該做的,我都盡力了,"他問:"你呢?"
鬱久安背脊僵硬,這個問題太尖銳了。
"我以為你會去找他。"
她收回視線,唇動了動,但沒說話,頭低下去,看樣子是不打算回答。
顧渝白問:"為什麼不去,不想見他嗎?"
"……也不是,"她微微蹙眉,手在額頭按按。"很複雜……我和他的關係,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見到他我總想起孩子,也會想起過去,想起蘇梓……他可能也是一樣……"
她閉上眼,腦海中是那一天在雨中,韓瑾修抽著煙,那個孤單而寂寞的身影,她抱著他的時候,他的淚水滴落在她後頸,一片滾燙的溫度。
一路燙到她心口。
他那麼脆弱,但他的懷抱是溫暖的,所以她才會沉迷,一響貪歡,給自己最後一次放縱,去汲取他的溫度,但歡愉多半稍縱即逝,未來漫長的日子卻需要更多東西支撐,很多東西她都已經沒有了。
這些顧渝白並不明白,顧渝白說:"但你來到寧陽,你那個晚上和他在一起,你是想留在他身邊的。"
她身體微微僵硬,笑了聲,"是嗎?我現在,自己都不確定。"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垂下的長發掩了半邊臉,辨不清表情,他視線回到電視屏幕上了,但話還在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