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猜度如此朝內朝外的盛寵,他該是無其他可求,殊不知他要的不僅僅於此。
月前,因墳地被燒,巢點已然敗露,他毅然轉移潛藏的勢力,於一偏僻村落外掘一野廟藏身,暗中謀劃諸事。
“主子今日怎得了閑?”婧娣甫一見一身黑袍出現在廟中的水穎崢很是驚訝,算起來她也有些日子未見著他了。
廟中內室頗為暖和,水穎崢將衣袍褪下隨手扔到一邊,“阿姬那處如何了?”
“她使了些藥,吊著隋安侯的癮,侯夫人雖起了疑,但阿姬做的幹淨並未露餡。”婧娣道,阿姬確是個聰明的女人,一番瞎話竟讓隋安侯又入了她的房,讓隋安侯貪歡沾了她的身子,她那身子本也動了手腳,隋安侯便離她不得。
“做的好,”雙眼掃過門口的兩盆青蔥,水穎崢眉峰幾不可見的一攏,“虞韻堂那邊可有消息了?”
婧娣回道:“倒有些消息,前些日子有人似在上城見過雲臨,隻眼下尚不知其行蹤。”
水穎崢胸口甚是氣堵,臉色緊繃,咬牙道:“給本少爺查,必須找出他雲臨來!這些日子皇帝左右的人本少爺俱探了底細,無人知曉那女人的去向,翻遍了內外宮苑也未尋到她的行蹤,找出雲臨來不怕她不現身。”
“這般說的話,雲棠失蹤與皇帝並無幹係?”婧娣眸光一閃,纖密的眼睫掩蓋了她眸中異色。
“一個聖恩眷寵之人無端失蹤,皇帝竟不急不忙,打鬧般的追查幾日便歇了下來,可不蹊蹺?!”水穎崢道:“與他定是大有幹係,隻怕是他將人送出了宮去。”
“雲棠於聖前有小功,又多了個不尋常的身份,皇帝定不會為難於她,既未在宮中,想來是回家了也說不準。”
“回家?!他的脾性我豈能不知,此事斷不會如此簡單。傳令下去,上城內外,舒城及遙山都不可放過,若尋著她一絲消息,速來報我!”言罷眸色已是陰冷。
婧娣袖間手指一緊,垂首應下,又道:“主子今日回來得巧,正好石寧回了來,此刻可要喚他?”
“讓他進來。”視線落在青蔥上,他竟有片刻失神。
婧娣緩步而出,讓石寧進去回話,在門外隔著遠兒的看了一眼水穎崢,而後一個人出了廟子,往村口的花溪而去。
花溪,人說是一條溪,可其潺潺流水,水清可見底,水深能泛舟,實則說是條小河更為準確些。婧娣踱步到了溪邊,在一塊青石上坐下凝望著水麵,心道好在天氣晴好了幾日,否則今日見著的該是冰麵了。
坐了未久,忽有一人手提著魚簍走來,與她對望著笑道:“今日你來早了。”
“是你來遲了。”婧娣亦笑,看著來人下巴上的稀疏胡須和他眼底的青影,“林南兄乘夜垂釣,可是又掙了好些銀錢?”
“還好,足夠兩日粗飯,還能配一壺農家濁酒。”林南將魚竿拋出,用石塊定住,轉身坐在婧娣的一旁,“婧姑娘娥眉緊鎖,是遇著什麼難事了?”
婧娣輕淺一笑,“沒想到林南兄垂釣有技,觀心亦有術,阿婧佩服。”
溪麵水紋漾開,漣漪一輪趕著一輪,像極了此時林南的心境,他笑道:
“在下鄙陋之人,談何觀心有術,像婧姑娘這般簡單的人,心緒全寫在了臉上,旁人一看便知。”
婧娣半分好笑半分意外的看向他,“你可知,你是第一個說我簡單的人……這兩字評價,我擔之不起。”說到後來,神情孤清。
“看來婧姑娘不隻有心事,還有心結。”林南側頭笑看著她,“無妨,姑娘隻管與在下垂釣消磨,在這幽水遠山間,姑且將那些擾人之事擱置,自得片刻自在。”
婧娣垂眸溫柔笑開,身子微傾將頭輕靠在他的肩上,“林南兄言之有理。”
頸間佳人氣息如蘭,淡香徐徐,林南耳根一熱,隻覺心上甚是柔軟,他伸手握住她膝上的柔荑,揣入懷中暖著溫著,頗為小心。
於婧娣而言,已許久不曾被人這般珍視,她不禁眼眶濕潤。她深知自己傾心的隻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那個她追隨了二十年的男子;對林南她僅僅是一絲依賴,並無其他,因為他的好,是她在黑暗之外的唯一慰藉。
這一刻,她自私且肮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