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淩氏案
那尾魚實在太小,剔除刺骨後,不剩多少魚肉。
蕭絕吃得很慢,一直垂眼盯著那根魚骨,不知在想什麼。
“傅大哥,我向父親飛鴿傳書報了平安,沒提不至峰上的東西。”
施奕撕下一塊兔肉遞給燕飛霜,繼續道:“畢竟那幾頁劍譜和刺殺夜宴圖,事關當年淩氏舊案,我想著還是當麵和他說比較好。”
“嗯,謹慎些沒錯。”
自《問淵錄》殘卷重現天日以來,江湖明顯變得躁動。
諸如平川沈家莊、上冶燕家堡、新昌丹陽派這些極具使命責任感的世家名門,開始四處探尋其餘卷章的下落。
而明裏暗處,不知又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些門派的動靜,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施奕生恐飛書被截,這才隱去關鍵的信息。
燕飛霜咽下嘴裏的東西,問:“如果崔玉書當真和那樁滅門案有關,爹爹他們會怎麼辦?殺上不至峰剿了他的賊窩嗎?”
施奕說:“沒有確鑿證據,貿然行事隻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江湖爭端。”
那將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可事情過去二十多年,能有什麼確鑿證據?人不是都死光了嗎?”燕飛霜皺眉道,“若與崔玉書對質,他咬定不認,那淩家血海深仇豈不是永無昭雪的可能?”
“其實……”
施奕猶豫再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森森夜色,才壓低聲音道:“淩家可能沒有滅門。”
“此話怎講?”傅少禦撕下塊兔肉遞到蕭絕嘴邊,等對方猶豫片刻後,低頭就著他的手把東西吃了,才看向施奕。
燕飛霜也是一臉好奇。
施奕道:“沈莊主壽宴過後,我去了趟淩府,宅子雖已落敗不堪,可後院祠堂卻一塵不染,看得出是一直有人在打理。我覺得蹊蹺,便去找附近的人打聽。有不少人都說每逢初七子夜,定有一個中年男人到舊宅子裏待上一晚。”
“表哥你別嚇人好不好?”燕飛霜抱緊雙臂,仍覺得後背冷颼颼的。
“倒不是怪力亂神之事,”施奕笑著揉揉她的頭發,才道:“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人,他本是當地的一個乞丐,受人所托,每月初七打理淩宅祠堂。因為對方給的金錢豐厚,所以事必躬親,細致周到。”
“那……為什麼非要大半夜去啊?”
燕飛霜不解,施奕也跟著搖搖頭:“不知,不過他好像白天裏還在沿街乞討。”
“嗯?不是說雇主給的酬勞豐厚嗎?”燕飛霜更加疑惑,“為什麼還要繼續當乞丐?拿著錢去做些正經營生或者置地買宅不好嗎?”
對麵傳來一聲輕嗤,她的臉頰驀然發燙,小聲問:“蕭公子……為何發笑?”
蕭絕仍咬著傅少禦的指尖,聞言撩起眼皮透過火光看過來,最是不經意的一瞥,卻攪亂了別人的心神。
“飛霜……哪裏說錯了麼?”
蕭絕鬆開嘴,擦了擦唇角,才道:“你體會過窮人的日子嗎?居無定所、食不果腹,又沒什麼賺錢的本事和腦子,隻能跪在街上去叩首祈求路人的施舍。可哪怕你在街上磕半天的頭,也不見得能討來一個銅板。餓到極致恨不能把自己身上那點兒可憐的肉割下來吃掉,吃完自己的就想著去吃別人的……”
他語氣平淡,字裏行間卻滲著殘忍的血腥味。
燕飛霜被他平靜到冷酷的表情震懾到了。
傅少禦按住蕭絕挺得僵直的後腰,輕撫兩下,道:“蕭絕的意思是,那乞丐大概是過怕了窮日子,得了重金也不敢隨意亂花,所以還會去街上乞討,能多掙一些就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