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不多時,殿外傳來了動靜。
聽腳步,來者聲勢浩大,比上次集結征討踏仙閣的人數隻多不少。
傅少禦與蕭絕交換一下眼神,片刻過後,殿內果然如潮水般湧入數十號人,有些身份地位不太高的,隻能在門外,試圖能站得盡量靠前些。
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大事。
為首之人,自然是沈仲清。
上次剿滅踏仙閣,他勞苦功高,眾人便順水推舟,尊奉其為武林盟主。
“此乃多事之秋,沈某義不容辭,”他在領受盟主之位時,口中振振有詞,“待平息事端之後,我自會讓位,江湖是屬於年輕人的。”
“盟主大義!我等敬服!”
中原武林群情振奮,高舉義旗,誓唯沈仲清馬首是瞻。
聽聞春山台是魔教巢穴,他們聽從號令殺上山來,沒成想進了大殿,竟發現坐於高台之上的男人,居然是失蹤月餘、生死未卜的傅少禦!
而護在他兩側的,有蕭絕、有唐筠,還有魔教左右二使。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眾人皆驚駭不已。
“傅大哥……是你嗎?!”施奕又驚又疑。
高台之上傳來一聲輕笑,傅少禦頗有風度地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阿奕。”
“你這是……”
施奕把目光投向一襲紅衣的蕭絕,欲言又止。
身後眾人亦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當初傅少禦不是被當眾戳穿真實身份的異瞳殺手挾持而走的嗎?怎麼現下兩人站到一起去了?還有踏仙閣的唐門主、魔教左右護法,怎麼對他都是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
正想著,靛青、赤雪率各大舵主前來,橫立於階前。
因她姐妹二人樣貌出眾,一現身就有人認出她們,聯想到之前種種,才陡然明白,原來岑不語沈家莊獻劍譜、唐筠大鬧燕家婚宴、還有那份來自春山台的邀約……竟都是傅少禦設好的局!
這段時間,他們竟一直被傅少禦牽著鼻子走。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沈仲清負手上前,朗聲道,“魔教教主當真好手腕。”
眾人立即噤聲,紛紛看向大殿之上。
傅少禦恍若未聞。
他斜倚在寬大的寶座裏,一腳抬起踩在扶手上,單手撐腮,歪頭衝蕭絕拍了拍兩/腿/間騰出的位置,說:“累嗎?過來一起坐。”
蕭絕搖搖頭,“不累。”
他們渾然不把旁人放在眼裏的態度,讓許多人心生慍怒,再加上之前有人就對傅少禦頗不服氣,這下總算有機會能夠發作。
“姓傅的你這是什麼態度?竟敢在我們盟主麵前造次!忘了你之前對沈老是如何恭意謙順了嗎?”
“嗐,李兄還沒看出來嗎?以前那都是裝的!”
“傅少禦你給老子解釋清楚!你怎麼就和這些歪魔邪道攪和在一塊兒了?!”
“還要什麼解釋,事實已經很清楚了。能指使得動岑不語的,除了魔教教主還能有誰?姓傅的從一開始就是在裝相,他根本沒安好心!”
“我可算明白了,原來踏仙閣那場大火根本就是你有意為之!”
斷空堡掌門敖江一開口,紛亂的指責暫時止住,靜待下文。
“好一出金蟬脫殼,敢問傅教主一句,在聽聞我等於廢墟中沒日沒夜奮力尋你時,你作何感想?”
傅少禦這才看向殿內。
“回前輩的話,傅某銘感五內,落淚不止,”他漫不經心地指了指自家諸位舵主,“您若是不信,他們皆可作證。”
各位舵主似商量好一般,放聲大笑,直把對麵的人笑得各個麵紅耳赤、怒目圓睜。
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嘲笑!
殿內兀地響起長劍出鞘之音,岑不語等人即刻警戒收聲,也紛紛亮出各自兵器。
劍拔弩張之際,沈仲清抬起右手輕巧地擺了擺,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傅教主,”他上前一步道:“魔教與中原武林相安無事近百年,今日也實不願多生事端。隻要你肯交出蕭絕與劍譜,我等自會退回中原,不再打擾貴教清淨。”
“蕭絕是傅某的人,怎能隨意交出?”傅少禦似笑非笑,“至於沈老所說的劍譜,又是什麼?”
賈高虎肩扛流星錘,嚷嚷道:“你裝腔作勢個什麼勁?快點把整卷問淵錄交出來!”
沈仲清斜睨他一眼,賈高虎扁扁嘴,收了囂張氣焰退回人群中。
“少禦,這三年我自問待你不薄,看在昔日情分,有些事,沈某點到為止,不願拆穿。”沈仲清重新看向高台,語氣傷懷,“你隻要歸還劍譜,將蕭絕交由我等處置,此事便到此為止。”
“有事還是說清楚了的好,”傅少禦油鹽不進,“在下洗耳恭聽。”
沈仲清麵色稍沉,傅少禦也斂去了笑意。
褚風冷嗤道:“怎麼?上山前沒打好草稿嗎?還得這會兒現編?”
“胡說,”岑不語接話,“堂堂武林盟主,籌謀此等大事,肯定提前三天就想好了。”
“哦哦,”褚風若有所思,“有道理。”
對麵人的臉色瞬間難堪到極點。
“既如此,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沈仲清沉下目光,一派威嚴,“要你歸還劍譜,是因問淵錄本就歸屬中原武林所有,這點眾所周知。”
話音剛落,就有不少人吵嚷著要傅少禦歸還劍譜。
待安靜下來,沈仲清繼續道:“要你交出蕭絕,是因他連害我義弟全家家破人亡,實在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息眾怒。”
蕭絕欲出言反擊,手腕被握住,便聽傅少禦輕飄飄地反問:“證據呢?”
“斷魂散就是證據。”沈仲清說。
藥穀穀主茅薑應聲道:“斷魂散中的那味六月冰,隻生在不至峰境內,是踏仙閣的獨門毒/藥。”
“那和蕭絕有什麼關係?”傅少禦挑眉道,“僅憑傳聞說他是踏仙閣的異瞳殺手,就指證他下毒行凶,怕是欠妥吧?”
“你莫要強詞奪理,”敖江怒道,“燕星寒中毒當日,大家親眼所見,蕭絕就在當場!除了他,還有誰來自踏仙閣?”
“敖掌門怕是記憶有差,”傅少禦說,“毒是從羅大蠻身上搜出的,至於他如何拿到斷魂散的,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封彥的證詞呢?!他說親眼看到異瞳殺手闖入燕家殺了燕星寒,若我沒記錯的話,封彥是你的好友吧,他的指證還不夠清楚嗎?”
“一人之詞,不足以信。”
傅少禦晃了晃他與蕭絕緊握的手,繼續道:“我再說一遍,蕭絕是我赤月中人,踏仙閣的事莫要算在他頭上。”
“退一步講,放火燒毀踏仙閣,不也算是給燕前輩一家報仇了麼?”他一臉玩味,“說起來,大家還該感謝蕭絕才對。”
唐筠“唰”地展開折扇,笑眯眯地說:“功勞簿上,勞煩幫我也記一筆。”
褚風火上澆油:“那這麼說,我功勞最大吧?”
“這這這豈有此理!簡直不可理喻!”
大殿內頓時一片嘈雜,卻無人能在一時間拿出有力的證據,反駁傅少禦的狂妄之詞。
沈仲清麵色如鐵:“眾所周知,踏仙閣與魔教本是同宗,你以為燒毀踏仙閣就能把魔教推脫的一幹二淨嗎?傅少禦,你未免天真!”
傅少禦聞言,終於站起身來。
沈仲清說:“魔教擁有問淵錄,就是鐵證,你洗不清的。”
傅少禦緩步走下台階,蕭絕緊跟在他身旁,其他人分立左右,跟在他身後,最終在沈仲清麵前站定。
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男人身材高大,往常刻意壓抑的氣場此時全無收斂,顯得格外迫人。饒是如敖江這種一派掌門,也不由心中生畏。
“前輩說鐵證,是何意?”傅少禦沒什麼溫度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