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珠到宿舍裏麵的時候, 宿舍裏的家長已經走沒了。三個女孩子裏麵也隻剩下了那位來自開封的姑娘。
因為追求性別平等和婦女解放。所以華夏很多大學開始招收女學生,施行男女同校的製度。但實際上這些大學裏麵招收女學生的名額有限。而且因為學費的緣故,許多中產階級的小業主是不會讓家裏的女孩子出來讀書的。
這也不能夠怪他們, 現在大學的學費一年需要兩三百塊大洋。對於大財閥大學者大地主來說, 這筆錢算不上什麼。但是對於普羅大眾來說,這筆錢幾乎是一年的盈餘——這還是對於受過教育,薄有資產,在社會上受到尊重的小地主和小業主們來說。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是不可能讓自家的女孩子出來讀書的。封建的思想在社會各階層根深蒂固,社會的偏見也讓大多數女孩子找不到擁有遠大前程的工作。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也是從愚昧走向開明必不可少的陣痛。這種悲哀和陣痛不僅僅發生在華夏,在世界各地都有著這樣的陣痛。
而對這樣沉重的枷鎖說不,發出自己的聲音的女性。她們不被家庭支持,不被社會理解。但是正是有了她們, 才有了對未來的改變。
但是她們現在的力量還很小, 就拿震旦公學來說。這一學年招收到的女學生,也不過是隻有白秀珠他們這一個宿舍而已。
隻有四個人。白秀珠選擇學習物理, 這位來自開封的鄭因姑娘學習建築。而另外兩位滬上本地的姑娘是學習文學和藝術的。一位學習的是英國文學, 另一位學習繪畫。
白秀珠和鄭因非常投機。鄭因出生在開封的一個大家庭裏麵, 她父親要為她包辦婚姻, 為了阻止她念書把她關了起來。所幸她哥哥十分開明,支持她逃出來並支持她繼續學業。
她雖然經曆了這些事情, 但是性格相當開朗。並不消沉鬱憤,也並不對於世界保佑懷疑態度。而是很認真地學習專業知識。
她給了白秀珠很大的影響和震撼,這個女孩子每天看書到很晚,非常用功。她說,我沒有文人的才華橫溢, 也不懂什麼流派主義。我隻是想做一點實實在在的事情,為這個國家,為這個世界。
她還說,這個世界需要舍生取義的人,也需要做平常工作的人。她這麼普通且渺小,或許一輩子也成為不了英雄。但是她願意為英雄們做底層的地基,隻要她的所作所為是有意義的,她就很滿足很滿足了。
當時白秀珠和鄭因兩個人在湖邊散步,聽到了這段話之後她很有感觸。以前的歲月裏麵,她是衣食無憂的大小姐,驕矜隨意。可是當她睜眼往外看的時候,終於明白了,她也應該做些什麼。
或許什麼用也沒有,但是哪怕是隻做了鄭因所說的那個地基裏的一粒沙,哪怕隻是推動曆史車輪前進一毫米甚至是一微米的距離的力量,也是好的。
她讀書更加刻苦努力了。也終究明白了四哥當初為什麼要費力不討好地去和路易沙遜鬥爭,保護滬上的金融穩定。
她想,四哥心裏定然也是清楚,以他們這樣的微末力量,是改變不了整個世界的。但是當他們所有人都這麼想卻一點努力都不做的話,這個國家就完了。所以即使四哥是總理的兒子,他的業務也和路易沙遜的銀行衝突不大。但是他還是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去了。
甚至因為這種事情是陽光之下的陰影,是黑暗之下的較量。他辛苦了那麼久,百般周旋,但是最後他的功勞也隻能夠掩蓋在曆史的車轍之下。
但是他還是那麼去做了。
四哥可以,鄭因可以,或許,我也應該做些什麼。至少不該潦草度日,心中沒有理想,也沒有前進的方向和家國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