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秋訝異地看向了白秀珠, 她有些驚訝,也有些感動。
自她生下鬆哥兒後,來金家看望她的人很多。有她認識的, 也有她不認識的。大抵是和金家交好的人家的太太們和她的熟人。
但是這些人無論是和金燕西親近還是和她親近,說出的話總是那麼相似。全都是勸她道“哪個男人不偷腥?”,“有了孩子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和“他吃了這麼多苦頭,你也算解了氣了。也就算了吧”的。
這樣的言辭實在是太多了。讓冷清秋既覺得痛恨, 又有些動搖。甚至有些自我厭棄,懷疑自我。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直接地和她講。金燕西遭受懲罰都是他活該, 是他自己的問題。
就算沒有她和金燕西的爭吵、沒有金燕西拿走她的首飾給戲子的事情, 甚至說金家沒有她冷清秋這個人,金燕西也遲早都會受到這些懲罰。
她也不必不必因此覺得金燕西已經贖罪, 覺得金燕西已經洗清了他對自己的不公。
“當然,我今天過來不是來和弟妹你說老八的。他的事情有公爹和四哥操心。我這個做嫂子的最好還是要避嫌。”
四哥。冷清秋知道這是白秀珠對金鸘華的稱呼, 他們在婚前就是這樣叫的。當時她尚和金燕西情誼深厚, 同去戲園子聽戲。遇到了金家四爺和白家小姐, 聽到了他們的互稱。
如今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金燕西他, 並沒有兌現他當初的諾言。
或許……
“冷小姐想要去讀書嗎?”冷清秋聽到白秀珠問她道。
她一開始被那個冷小姐的稱呼叫得沒反應過來。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睛中閃現了一點點的光。
冷清秋聲音有些顫抖:“我……我可以嗎?”
白秀珠笑道:“短時間內不可以。但是如果你想的話,我和四哥都會幫你的。”
她停頓了一下, 然後道:“我聽說幾位嫂子說了,燕西去滬上的時候你在家裏沒少苛待自己。你為什麼要做傻事?難道你想要和金燕西離婚嗎?”
冷清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要不要……至於說苛待自己, 也不至於。我隻是恢複了我作為冷家女兒的生活條件。金燕西他說我吃金家的用金家的……”
所以他說,他拿走他給我買的首飾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即使他拿走那首飾,是給外麵的戲子。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 受不得那等侮辱。”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很差勁?我的確沒有任何事業,也不擅長人情交際。金燕西他有的地方說的也對, 我的確是吃金家的用金家的。穿的綾羅綢緞,吃得海味山珍,都是金家的。而我卻什麼也沒有……”
冷清秋很驚訝自己居然在這個不熟悉的四嫂麵前吐露心扉。事實上,這些話,除了金太太外,半個人都不知道。
她覺得和別人自怨自艾地說這些話隻會招來恥笑和憐憫。她並不覺得說出這些話後會讓自己覺得輕鬆,也不覺得賣可憐相會讓自己覺得舒坦。相反,那樣做隻會讓她覺得恥辱。
但是她在白小姐麵前,卻是這樣輕鬆地說出了這些事情。
或許是對方之前和她說的話,讓她覺得心裏舒坦。所以潛意識裏就覺得,她是可以放心地和白小姐說出這些事情的。
對方不會恥笑她的貧困,也不會憐憫她被丈夫瞧不起。
在白秀珠說話之前,冷清清還用她那已經升溫了的目光看著這位穠色華豔的四嫂。心裏想,就算她一會兒說出和旁人沒有什麼區別的安慰話,她或許也會覺得溫暖的。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向著金燕西,而是向著她的。
她雖然為人清冷,也不擅長人情交際。但是她並不是不懂,反而有一種洞若觀火的冷靜。她能夠感受到,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但是當白秀珠把話說出來後,冷清秋臉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錯愕出來。
隻聽白秀珠罵她道:“對個屁!”
白秀珠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冷清秋:“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他娶老婆、老婆為了和他結婚中止了學業、還為他生了小孩兒,難道他還不養老婆嗎?”
“你不用金家的,穿金家的,吃金家的,憑什麼替他管家,替他生小孩兒?難道是為了做善堂?他那麼能,要求這要求那,怎麼不去冷家做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