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說什麼?”飛霜沒有聽清楚,隻是覺得她此刻安靜得反常,心中隱隱擔心,知道多半是因為自己帶回來的消息。
“我說……我……”薛嬋勉強回神,轉頭怔怔盯著飛霜看了半天,才恍惚想起來,她並不知道,那軟玉枕,龍涎香,蓮花博山爐,件件都是當初大病時,天極殿的人從她玉階館裏帶走的。如今卻要在薑妃那裏落地生根了麼?薛嬋搖了搖頭,硬氣心腸將酸楚生生咽下去,“我去歇歇。”
她起了身才察覺雙膝酸軟,一時間竟然站立不穩,手自然而然伸出去尋找扶持,卻一手按在了銅鏡上,嗆啷一聲響,驚動了屋裏屋外的人,飛霜趕緊扶住她問:“娘娘可是不舒服?”
薛嬋搖了搖頭,咬著牙不發一言,推開飛霜進了寢室。
鎖心玉鍾等人聽見聲響趕來查看。玉鍾見銅鏡摔在地上,連忙撿起來問:“怎麼回事,看這鏡子摔裂了沒?”她一邊說,順手牽過一條帕子要將上麵的灰擦掉,不料翻過來之間一個鮮紅的血手印印在鏡麵上,映著她出現在鏡中的臉,無比詭異恐怖。
玉鍾尖叫一聲,鏡子再次落地,這回毫無回寰地裂成了三瓣。
照壁到這時才趕進來,一見這情形連忙去拾地上的鏡子,口中埋怨道:“你們都傻了麼?愣著做什麼?”
玉鍾尖聲提醒:“別動!”
照壁一愣,也害怕起來:“怎麼了?”
鎖心衝著飛霜問:“你說話呀,怎麼回事兒?”
“是我不小心摔的。”薛嬋的聲音響起,幾個侍女都是一驚,齊齊轉身,隻見薛嬋已經脫了外衣,穿著一件中單,立在內室的門口,麵色帶著從來沒有過的焦躁:“不過一麵鏡子,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她輕聲地訓斥,又吩咐:“打水來,我要洗手。”
幾個人不敢再囉嗦,各自分頭去忙。
薛嬋回到自己的床上,掌心的胭脂還在,刺眼如血痕。她自己也在詫異,為什麼心還會疼。他一去不回頭,再見如陌路,崔霞有寵,樁樁件件加在一起,都沒有此刻這麼令她心痛到無法呼吸的地步。她幾乎能想象得出昨夜鳳儀閣中的情形來。薑妃的受寵若驚在他眼中是新鮮而得意。他一向喜歡看到自己的女人們為了他的一回顧而驚喜雀躍。薛嬋知道,卻從沒有在意過。那是她想的是,這份驚喜自有別人給他,自己不屑於故意作態逗他高興。如今才知道一切都錯得離譜。
飛霜打了水進來,輕輕替她搓揉掌心,將胭脂洗盡。趁著薛嬋瞪著水裏的胭脂漸漸暈開的當兒,她輕聲說:“那邊看起來十分鄭重,不單早上將陛下的衣冠都送去穿戴,還說因為要準備晚上接駕,貴妃娘娘今日就不過來了。”
“知道了。”薛嬋點點頭說,麵無表情。
飛霜自是能夠揣測出她的心意,笑著寬慰:“陛下難得去一次,難怪他們鄭重其事。咱們也沒必要湊這個興頭,過兩日閑了,貴妃娘娘自然會過來。”
薛嬋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隻是將目光挪到窗外。
院子裏本有棵海棠樹,此刻葉子都已經落盡,隻有光禿禿的枝椏冒出頭來。薛嬋說:“你去西邊屋裏找找,我記得夏天曬了一罐子海棠幹,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他們偷吃了。若是還有,分開兩罐裝了,一罐給皇後娘娘送去,一罐給貴妃娘娘送去。”
飛霜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她,不解地問:“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她的疑問是脫口而出的,隨即意識到語氣不對,連忙婉轉勸到:“咱們何必湊這個熱鬧?本來就是些普通蜜餞,現在巴巴送去了還不叫人笑話?”
薛嬋笑起來:“你怕我給人下毒麼?”
飛霜一驚,連忙跪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娘娘,奴婢隻是覺得……”
薛嬋柔聲打斷她:“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吧,不過是普通的果脯,不過應個節景。皇後和貴妃這一向都對我照顧有加,如今她們有難有寵的,其實跟咱們無關,咱們也做不了什麼,無非表個心意,寵辱不驚而已。去吧,沒人會把這當做多大的事兒,你放心。”
飛霜聽她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自然無法再反對。從薛嬋屋裏出來,心中仍是不安,找出那罐海棠幹來,聞了聞,沒有什麼異味,還是不放心,讓人找來隻貓兒,喂了兩枚下去,仔細觀察了半日,見確實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將果幹分裝了,與玉鍾分別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