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之築是王府最後和最幽靜的地方。古代書房是所有文人騷客的安身立命之所,無不講究高雅別致。宇文澤也沒例外。
提裙進到書房，紫檀屑燃燒的香味和著淡淡的書香四處飄散。不大的書房中間一個炕，炕上置一紫檀雕花書案，我研墨時就跪坐在炕前的紫檀木榻上。
炕邊上擺放著一張與書案同寬同高的紫檀雙層小案，比書案稍長。小案正中，擺著一張紫檀座椅。
書案、雙層案和窗台上陳放著白玉筆筒、青玉筆架、玉斧、玉冠架、青玉硯滴、硯屏等文玩用具。
炕外側架上有若幹個五顏六色的壁瓶，壁架下麵的地上存放著楠木匣：每摞兩個楠木匣，四摞，共八個匣，裏麵存放著曆代名家的珍品書畫墨跡。
我這才發現宇文澤是偏愛紫檀木的。也難怪了，在所有硬木中檀木木性最穩定，難以變形腐爛；剖開後，紋理細膩到肉眼看不出來；碾碎可做香料。它剛到極致又柔進骨髓。
可是這麼一間風雅明淨的書房宇文澤是用來幹啥的？讓一個侍女天天研磨洗硯，紅袖添香嗎？他這書房綺夢倒是做到極致了！難怪叫“顏之築”，八成是惦記著書中的顏如玉吧。無香不歡是嗎？那我從此就負責紅袖添亂！
“還不備墨？”清冷的聲音響起，我這才注意到窗前搖椅上斜倚著身披紫色錦袍的宇文澤，他鳳眸輕輕一掃，看向我的眉眼清麗出塵而又媚惑如絲。
我猛地回過神來，嘴裏應著：“啊？主子？”
宇文澤不滿地看著我：“你這是想要回去柴房？”
納尼？我愣了愣反應過來，趕緊撲到炕上的書案前，拿了一塊墨放在硯台裏磨起來，偷看過去，他臉色好看了不少。
“一會大皇子和四皇子要過來這裏作畫，你且去煮壺好茶來。”
“是，主子。”準備妥當便去了茶水房。
等我回來兩位皇子已在炕上圍著坐下了。我還沒來得及給他們請安，大皇子宇文泰就眉目含笑地望著我說：“站過來，給爺研墨。”
我略福一禮將備好的三份筆墨硯台連同顏料在各人右上方放定，又為仨人鋪好宣紙後退回宇文澤身側。
我在旁邊看著宇文澤，他拿起筆沾了沾墨汁，一落筆我便知道他是下苦功練過的，筆法精湛、筆韻傳神，一般的畫師都望塵莫及。
我的畫是宇文澤教的，不禁想起那時他陪在身邊的點點滴滴，思念突然發了酵在心底無聲地蔓延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隻見大皇子將整張畫拎起來，湊在窗戶下細看。
他微笑著撫了一下畫的邊緣，用嘴吹了幾下墨跡，十分滿意地上下欣賞著：“四弟、六弟，看看為兄這幅畫。”
我也依言抬頭看過去，畫的下方有大簇的花朵，淡粉的顏色浮動，上麵的妙齡少女烏發如雲、麵若紅桃，一眼望去便能攝魂奪魄。
我的表情僵住了，宇文澤倒是看不出表情。
大皇子目光含笑地看著畫：“六弟，其實今天為兄不為比試而來，單純為了作畫。”
宇文澤笑得有點牽強：“就一粗使丫頭，何勞大皇兄為她費周張。”
“四弟，把你的畫拿來看看。”大皇子沒理會宇文澤。
“畫技不及皇兄萬一，拙作不敢示人，實在汗顏。”四皇子宇文辰說著將手裏的畫揉成一團塞進衣袖，宇文澤更是捏成團丟進了紙簍。
作畫的時間過得快，等大皇子安靜下來，已是晌午。意外的是兩位皇子沒有留下來吃飯，各自回府了。
他們走後書房顯得超凡安靜，空氣都冷將下來。宇文澤站在窗前輕歎：“書房因遠而靜，靜在書房內，卻不在書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