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頭這明顯是話裏有話,說明大甸子這兒有點不對勁兒,我剛想多問兩句,他貓著腰,蹭蹭竄達到前麵去了。
我琢磨著老胡頭的話,又回想著親眼在大甸子這塊見過的事兒,越想越覺得滲得慌。
俺們村的名字裏有“荒溝”倆字,那可不是白叫的,四麵是山,家家戶戶都住在半山腰子上;中間有一塊平地,就是大甸子,裏麵長棵歪脖樹,旁邊有一條小河溝流淌經過。
大甸子那裏總有陰森森的感覺,就算三伏天靠近那裏,都能感到涼氣颼颼,能讓人從後脊梁往外冒冷汗。那歪脖樹也邪性,其他樹枝都光禿禿的,隻有一根小手指細的樹叉嫩綠嫩綠,顯得格外紮眼。
王寡婦活著的時候囑咐過,家家戶戶沒事兒別往大甸子跑,尤其家裏要是有小孩兒、生病的老人、剛結婚的小媳婦兒,更不能靠近那裏,大夥兒問她為啥,她也不說,讓俺們反正記著就是。
幾年前的一個秋天,村兒裏來了一對剛結婚的小夫妻,開著拖拉機過來收苞米。
中午時候,那小媳婦兒就著大甸子旁的小河溝,就把他男人用過的擦汗毛巾洗了,幹活身上熱,再加上秋天晌午太陽毒,她就順手又洗了把臉,涼快涼快。
後院張大俠的奶奶正好路過,就勸說了她兩句,那小媳婦兒也沒往心裏去。下午的時候一切正常,結果到傍黑天時,她就不對勁兒了。
因為一點兒破B大的事兒,跟她男人吵個沒完,之後一尥蹶子(一生氣)就跑了,跑的飛快,追都追不上。
俺們農村人都熱心,大夥兒就幫著一起找,山上的坑坑窪窪都找過了,也沒發現她的身影,都琢磨著,就小媳婦兒那小身板兒,撒丫子跑還能跑到哪兒去?咋就能跑丟呢?
等到晚上九點多時,才有人恍惚看到大甸子歪脖樹那裏掛著一個人影,幾個大小夥子壯著膽子走近,拿手電筒一照,可不就是那小媳婦兒?
她褲腰帶繞在歪脖樹的幹枯樹杈上,腦袋就順著圍成的圈耷拉下來,舌頭伸的老長,眼睛瞪的老大,嘴角還掛著笑,像是臨死之前遇到多高興的事兒似的。
她瘦骨伶仃的身子,就這麼懸掛著,被夜裏秋風一吹,晃晃蕩蕩,像是風幹了的稻草人,又如同老座鍾的鍾擺在擺動。
那時我正是十八、九歲的小夥子,最喜歡瞎湊熱鬧,結果等我親眼看到那一幕,頓時嚇得兩腿發抖,之後的接連幾個晚上,都被噩夢驚醒。
等把小媳婦兒的屍體抬回村兒裏,她男人就扇自己嘴巴子,還要往歪脖樹那兒跑,說是要找他媳婦兒去,怎麼攔都攔不住。
後來還是王寡婦出來,往小夥子腦門上噴了一口水,說了句“一個人走就行了,別花花腸子想多帶一個。”
小夥子突然回過神來,左右看了看,都不知道剛才發現過啥事兒。問他,他就說隻記得有人說歪脖樹那兒有些不對勁兒,他跟著跑啊跑,突然就迷糊了,再往後,他就啥都記不清了。
等小夥子拉著小媳婦兒的屍體離開後,王寡婦又在小河溝旁,朝著大甸子方向燒了很多黃紙,念念叨叨了半宿,她這才神情疲憊的離開。
從那之後,大甸子被傳的就更邪乎了,寧肯繞道走,也不願意從大甸子旁邊經過。
今早是沒法子了,冬天大雪封山,剩下幾條通往後山的路又陡又滑,隻有大甸子這裏過道平坦些,沒想到,還讓我聽到這些膈應人的動靜了。
我把心一橫,心說自從把王寡婦粗溜完,就沒著消停,怪事一件接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