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清這才確定不是幻聽,終究還是被他看到了,知道了,痛苦了,卻無可挽回了。
“別哭……”
她不想再有人為她哭了。
看清她的口型,敖錦年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痛得難以呼吸。
“不要告訴奶奶,好嗎?”斐清慢慢的在ipad上劃動著,“就讓奶奶以為我沒良心吧,我不想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盡管已經聽醫生說過她的狀況,但真正看到時,敖錦年還是無法負荷那太深重的絕望,斐清的手指點的不是顯示屏,而是他仿佛已被碾碎成泥的心髒,一下又一下,本就千瘡百孔的心髒霎時灰飛煙滅,胸腔裏空無一物,如行屍走肉,還有呼吸但靈魂卻已跌入地獄。
“奶奶隻會怪我啊,怪我愚蠢……”
斐清搖搖頭,眼中如和煦的汪洋,寬闊又包容。
也許是大限將至,這些時日她的情緒越來越平和,仿佛把愛恨都看淡了,看開了。
曾經的那些不甘,憤恨,遙遠得仿佛像是上個世紀。。
“哥哥,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醜?”
哥哥……
到了如今她還是不肯原諒自己嗎?
“很好看,就像是你書櫃那些漫畫裏的女孩,大眼睛,小小的臉,很好看,你沒有不好看的時候……”
敖錦年顫顫的撫過那在夢裏觸碰過無數次的臉,斐清沒有拒絕,而是合上眼,掩去眼底的那一絲不舍和依戀。
她後悔了,後悔定下三月之期,給他帶來無可挽回的傷害。。
大多數時候,斐清都是在睡眠中,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
敖錦年片刻不離的守護著,除了不方便的時候,斐清堅持不要他在一邊,“阿秀知道怎麼照顧我,哥哥,不要讓我為難。”
嘴裏拒絕的叫著“哥哥”,其實斐清很清楚,自己是因為身為女子的虛榮心作祟。
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瘦巴巴的身體,隻想讓他想起她的時候,記憶裏有的是能舞出芭蕾的美好的、健康的軀體。
今日外麵陽光正好,敖錦年推著斐清到園子裏曬太陽。
這是一家高級的療養院,設備一流,環境清幽,醫護都很盡心,而且病人並不多,偌大的花園零零散散的幾個曬太陽或者散步的人。
“舒服嗎?”敖錦年替斐清攏了攏披巾,垂下布滿血絲的眸,眼睫毛投下的陰影掩去日複一日的灼痛。
這小小的一團安坐在輪椅上,唇瓣也沒什麼血色。
最近她吃得少,睡得多,敖錦年心中充斥著劇烈的焦躁惶恐,卻不敢有一絲一毫表現在麵上。
斐清點點頭,暖暖的太陽曬在身上,剛剛好,她知道自己最近精力不濟,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太陽,要好好珍惜。
“如果時光能倒流,你知道我最希望回到什麼時候嗎?”
“結婚?”
回到結婚那天,不再浪費三年時間,好好相愛。
“不,我想從你一出生就去到你身邊,從你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守護在你身邊,陪著你長大,保護你,讓你不受父母離世之苦。”
斐清在顯示屏上寫道:“可我還是沒有健康的身體,如果一切重來,我寧願與你從不相識。”
敖錦年把她攬入懷中用手擋著陽光,溫柔又深情的笑了,“即使注定你會發病,我也要在你僅有的年華裏留下最美的回憶。等你走的時候,我也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