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景, 但那都是在學校,在大街上,寒冷的冬天alpha給自己的omega取暖, 又或者單純表達親昵用的動作。
卻沒想到江逐竟然這麼會。
可偏偏那始作俑者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件多麼撩人的事, 隻是用那雙清醒時絕不會有的, 寫滿了無辜與深情的眼睛, 定定地望著他。
然後湊過來, 在他側臉又貼了下,歪了歪頭,似乎在問他為什麼發呆。
這可怎麼辦?
現在可是在部隊裏, 要是被人發現他們這樣……
但說什麼, 時易也沒法扔下這樣的江逐不管。
易感期的alpha除了粘人和占有欲強之外,攻擊性也是非常強的,僅僅是無意識間泄露的一縷信息素, 都足夠被他認定為挑釁,或者是想搶奪自己的配偶,從而引起一係列的暴力衝突以及流血事件。
單是想想就已經開始頭痛了。
“你是剛回來?任務結束了?餓了嗎?”實在對眼下的場麵有些尷尬,時易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大串,完全忘記了眼前這家夥的狀態, 是沒法思考並且完整回複的。
但也不是說成為了完全沒有腦子的傀儡, 於是他揪住了其中的某個字,輕聲嘟囔了句,“餓……”
然後湊過去, 在時易臉上又親了一口。
時易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是問你餓不餓,不是讓你吃我豆腐!”他有些慍怒道。
江逐不太明白他那突如其來的怒意是怎麼回事,但本能地不想看到這個人蹙眉, 於是又湊過去,這次直接在他唇上貼了貼,哄道,“不餓了,不生氣……”
時易:……
他往後退了退,避開那可能被侵襲的範圍,長歎了一口氣。
這還能怎麼辦呢?
他也是魔怔了,竟然試圖跟已經變成小孩心智的家夥溝通。
“鬆開點,我去給你找找有沒有吃的。”時易掙了掙,卻被握得更緊了,甚至江逐再度湊近過來,眼看就又要貼在一起。
“你別這樣……”時易實在有些遭不住,抬手撐住他的胸膛,想把兩人拉開點距離,卻聽到了一聲悶哼。
雖然很輕,但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聽力,而且江逐的臉上肉眼可見地閃過了一抹痛色。
如果是平時,他哪怕就是痛得快要昏過去了,在時易麵前都不會泄露半分,可眼下,站在自己全心信賴的人麵前,卻忘了掩飾。
時易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想起了上次江逐易感期時的情況,和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
那次他的狀態也同樣很糟糕,難道這家夥易感期的誘因,是身體情況?還是又被抓去做什麼實驗了?
時易把兩人相握的手從江逐口袋裏掏出來,然後握著他的手腕,強硬地掙脫了他的桎梏。
“時易……”江逐眨眨眼,有些無措地想要再抱過來,被時易一個眼神釘在原地,“站那!”
江逐不敢動了,維持著一個兩手平舉,想要擁抱的姿勢,尤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凶,眼神有些委屈,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頹喪。
眼下已經一米九多高的個子,微微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看得時易幾乎要心軟。
但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愣是硬著心腸道,“把衣服脫了。”
江逐愣了一瞬,甚至歪了歪頭,有些迷惑,不懂怎麼會有這個要求。
“我說,衣服脫了,聽得懂嗎?”時易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雙眼睛,免得心軟,索性偏頭看向大門,“要麼聽話,要麼你就出去。”
江逐快速且用力地搖了搖頭,再也不是那副麵癱的模樣,甚至過於豐富的表情令人有些難以把兩人聯係起來。
他絕對不要呆在一個沒有時易的空間裏。
聞不到他身上的味道,自己一定會瘋掉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被推開,成功地激起了他心中的暴戾的占有欲和控製欲,這個人是他的!
不能拒絕他!
於是他臉上的神色微變,卸去了那種可憐的弱態,變得霸道又強勢,動作極快地朝時易逼近,伸手就想把他抓進懷裏。
如果是之前,時易恐怕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可隨著這段日子的特訓,他的實力上漲了不少,堪堪避開了他的手,兩人就在這麼個狹窄的空間裏過起招來。
時易無比清楚他不是這家夥的對手,而且又擔心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敢跟他硬碰硬,很快就落在了下風。
就當江逐越來越焦躁,即將成功的時候,時易冷著臉說道,“江逐,別惹我生氣。”
江逐的動作瞬間僵住了,所有的淩厲全部消失,顯出幾分無措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能脫衣服,隻是下意識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是不能被時易知道的。
可時易明顯是真的生氣了。
是要堅定地保守那個秘密然後被趕出去,還是先哄好心上人,這似乎並不是一個需要糾結的問題。
無論何時何地什麼情況,時易在他這裏,都是最重要的。
於是他乖乖站好,纖長的手指緩慢地解著自己的扣子。
灰撲撲的作戰服,槍套,襯衣,背心……
當最後一件衣服落地時,時易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死死盯著江逐赤裸的上身,瞬間紅了眼眶。
這次不僅僅隻有手臂了,甚至那些令他覺得無比熟悉的針孔已經算不得什麼了,他的胸膛上布滿了各種傷口,血肉外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恢複著。
有些已經淡得隻能看見一道粉色的疤,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一通打鬥的原因,有的還在往外淌著血珠,而最嚴重的,則是胸口的那道將近一厘米寬的傷疤。
上麵粗粗縫了兩針,看那深度,就像是曾經有人剖開了他的心髒一樣。
時易感覺自己的腦中一片混沌,滿眼隻剩下了那片濃鬱的鮮紅,他渾身的氣息開始躁動,狂暴的精神力從體內激射而出,周圍的桌椅都開始劇烈震動起來,桌上的水杯猛然碎裂,透明的水液順著那破口處淌了滿地。
但即使是這樣,那所有的氣刃都小心地避開了江逐,隻是一下一下發泄般地砸在牆上,頓時又是幾道深深的口子,露出後麵醜陋斑駁的水泥牆體。
江逐左右看了看,直覺眼前人的狀態不太對,倒是毫不擔心可能會被他傷害,快步走過去將人摟進懷裏,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然後學著他小時候對自己做過的那樣,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脊背,柔聲哄道,“不氣,不氣……”
時易的頭擱在他的胸口,眼睛直勾勾盯著那道刺目的傷口,耳邊是沉穩的心跳聲,告訴他這個人還算安好。
他微微側頭,輕輕在那傷口上親了親,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取了藥箱,拉著人往床邊走。
江逐試探性地抱過去,就再也沒有被推開了。
於是時易專心給他的傷口上藥,除了兩人緊貼著擋住了傷口,他都不會管,於是江逐越發大膽起來,不光兩手將人摟著,就連腿都盤了起來,把時易完全圈在了自己的地盤裏。
也徹底染上了自己的氣味。
雖然知道江逐的體質異於旁人,這些傷都會好的,甚至連疤都不會留,他更是親眼看到了傷口愈合的過程,但還是心疼得緊。
時易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猙獰的傷口,心髒像是被人握緊了反複揉捏,又酸又澀,更是泛起細細密密的悶疼。
江逐也摸著他的眼眶,他不懂他眼中的悲傷和疼惜是因為什麼,卻直覺不喜歡看到他這副這樣,隻能笨拙地一下下親吻著他的眼皮。
時易閉了閉眼,沒有問那些問題,他知道這人不會說的。
也就是這時,他的神誌稍稍冷靜下來了,視線才被傷口以外的另一個小東西引走了注意力。
那是一枚扣子,金屬的質感,上麵雕著精致的花紋,但這也否認不了它僅僅隻是一枚扣子的事實。
可就是這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東西,卻被江逐用繩子穿了,無比珍惜地掛在脖子上,像什麼絕世珍寶一樣貼身收著。
這樣的態度,讓時易不由地多看了它兩眼,甚至捏在指尖仔細端詳。
上麵的花色,多少有點眼熟……
他像是在哪見過。
但就算見過,又怎麼會對這麼一個小東西有印象呢?他又沒丟……
時易的腦中瞬間閃過了什麼,他打開智腦上自己拍攝的畢業照片,放大了某個部分。
墨綠色的校服上,赫然就是這種金屬扣子,連花紋款式都一模一樣。
而且很巧的是,也是上次江逐易感期,他照顧了人幾天之後,等那家夥恢複理智跑了,他的校服就丟了第二顆紐扣,導致他不得不去重新申請了一套。
卻原來是,被這家夥給順走了嗎?
而且還……
還這麼珍重地收著。
時易突然感覺有些臉熱,手上的扣子瞬間變成了燙手山芋,他忙不迭鬆手,任由那紐扣重新垂落在江逐的胸膛上,襯著那白皙的皮膚,讓他越發不敢直視。
這人究竟對他,是個什麼心思啊!
怎麼就能把他看得這麼重呢……
時易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對上江逐似乎有些擔憂的目光,輕咳一聲,問道,“餓嗎?”
江逐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剛才的失控似乎似乎就是這個話題引起的,他絕不希望那場景重演。
而且他也根本感受不到饑餓,隻想抱著這個人直到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