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還沒說完,周小麥神神秘秘的道:“小姑起來了,讓你去給送水呢?”
周小米聽了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她想了想,便忍氣吞生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給周秀兒準備洗臉水。
這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周小米一向是能躲就躲,隻是今天周秀兒竟然點名讓她去送水,這事兒可就有點奇怪了。
周小米把兌好的溫水裝在銅盆裏,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在這個家裏待的越久,她越能感受到周家二老對這個幺女的寵愛,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農戶人家,衣能遮體禦寒,飯能果腹便好,講究什麼排場?可在看看她這位小姑的坐派,嘖嘖,還真不是普通莊戶人家能比的。
七月的天,亮得早,周小米把銅盆端到上房門口的時候,雞都叫了三遍了。
周小米站在中堂裏頭,聽到東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兩人說話聲音極輕,她也聽不真切,不過,依稀能聽得清是老爺子和老太太在說話。
周小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爺子和老太太不喜歡長房的人,這事兒在村兒裏根本就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人家不拿出來說嘴,是人家厚道,可周小米三丫身為長房的人,不能不知趣。
她若真是一個七歲的小娘子,此時端了銅盆進去,隻怕要招來好一頓罵。老爺子性子內斂,沉默寡言,從來不多說一句話,他的溫情和慈愛,好像都給了幺女和三房,對待二房,他是漠不關心,對待長房……
周小米覺得,那種眼神應該叫嫌惡。
至於老太太嘛……
就在這時,屋裏說話的聲音歇了,卻傳來另一個女聲,聲音高亢,帶著一種跋扈的味道:“才這個時辰,怎麼就把我喊起來了?”說完還打了個哈欠,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周小米暗叫了一聲慘,這個時候進去,隻怕是要招打的,小姑脾氣不好,愛吃油腥,火氣又大,侍候她是件費力不討好的差事。
莊稼院裏出來的姑娘,有幾個像她這麼嬌氣,這麼懶的?還得讓侄女侍候著洗臉,難怪十六了,親事還沒定下來。
就在這時,西屋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必三叔三嬸也要起了。
周小米咬了咬牙,忙在外頭道:“爺,奶,我給小姑送水來了。”說完用身體掀了簾子,微微一轉身,進了屋裏。
周老爺子倒在炕上,手裏握著一隻煙杆子抽著,仿佛沒看到周小米這個人似的,眼皮都沒抬一下,整個人像老僧入定了似的。老太太許氏低頭縫補著什麼,她時不時的拿針在頭上蹭一蹭,竟是連個眼神都欠奉的樣子。
周小米暗中扯了一下嘴角,這兩人,對待長房的時候,總是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隻有管爹爹要工錢時,臉上的眉眼才好看些。
裏間傳來一聲嚎叫,“死丫頭片子,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