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扇是被餓醒的。

她雖不是錦衣富貴人家長大,但絕對不會生活窘迫到沒辦法填飽自己的肚子。相反,成年之後的她還勉強算是個有錢的地主。

她意識清醒了,肚子餓得快要瘋掉,然後她才感覺到全身酸痛,腦袋疼得快要裂開。

她睜開眼,入目是輕薄無比的帳幔,身下床榻冰冷堅硬,窗外暮色深深,周圍沉靜無比。她偏過頭,看不清房間內的擺設,隻是腦子立即清醒了過來。

她在哪?

蘇扇恍惚了。

蘇扇武功不錯,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氣,在她的記憶裏,雖然說沒做過濟世救人的大事,但也算正正經經做人,是個實打實的好人家的姑娘,隻不過性子野了點罷了。

三個月前,她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人盯上了,便萌生了幹脆歸隱江湖的念頭。然後不知怎麼的,她順手救了個小孩子,被找她的人發現了行蹤,然後便被人暗中追殺。

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帶著箭傷失足墜崖的時刻。

最後昏過去前不是撞擊的疼痛,實在是……被那高度給嚇暈過去了。

堂堂江湖高手榜上第二的蘇扇,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懼高!

所以她是被救了下來了是嗎?

蘇扇想,這是昏迷了幾天,都快成餓死鬼了,再晚醒幾個時辰,還是得去見閻羅。

蘇扇拽掉了被子,自己掙紮著爬了起來,靠在床頭,她立即發覺了不正常。

背後的箭傷不痛了,甚至沒有感覺。而且……

到了他們這個水平的武功高手,對自己的身體可以說是十分熟悉了。蘇扇立即感覺到她自己全身軟綿無力不說,身形過分纖細瘦弱,簡直可以說是骨瘦如柴了。

是個高手都不會骨瘦如柴。

那樣能提得動劍嗎?!

她偏過頭,扯著發疼又幹澀的嗓子說:“有人……”

蘇扇頓住了。

這不是她的聲音。

然而她的動靜驚動了屏風相隔的外間休息的丫鬟,那小姑娘點起蠟燭,慌忙跑上來,還沒到跟前就一下子跪了下去,“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蘇扇:……小姐?她不是在做夢吧?

那丫鬟隻穿了件裏衣,起身將兩邊蠟燭都點著了。蘇扇這才看清這間小姐閨房。門口一道屏風攔著,那屏風上一幅山水桃花色,饒是蘇扇這種不懂畫的俗人都覺得畫麵很有意境。一旁是木製的梳妝台和置衣櫥櫃,中央擺放著香爐,古琴立在角落。

那丫鬟跪在床邊,滿眼的急切擔憂,道:“小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這就告訴老爺他們小姐你醒了……”

蘇扇見她要走,趕忙拉住:“哎……”

丫鬟急忙跪回來,淚眼婆娑,“我知道小姐一定是對老爺扶人他們寒心了,他們待小姐不好,可小姐也不要作踐自己啊!”

蘇扇從最初的震驚迷茫中回過神來:“我……該怎麼稱呼你?”

小丫鬟的哭泣聲卡在了嗓子裏,一臉愣愣地瞧著她。

蘇扇指了指自己的頭:“我頭疼,很多事情不記得了。”

小丫鬟愣了一下,立刻撲倒在地哭了起來,“小姐你命可真苦,不過是落了湖,昏過去了,怎麼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呀……”

蘇扇被她嚎得發怵,趕忙道:“你冷靜些,你告訴我,你是誰?”

小丫鬟接受能力極強,小臉嚇得煞白,抖著嗓音道:“我是夜桃,五年前就在小姐身邊服侍小姐了,這裏是尚書葛大人府,您是葛府小姐呀。”

蘇扇道:“哦,我爹是葛大人?”

夜桃頓了一下,麵帶憂傷道:“您……”

蘇扇道:“我怎麼了?你老實說,我沒事。”

夜桃:“小姐你是老爺最小的庶女。”

蘇扇看著她憂傷悲怨的臉,看過不少話本子的腦袋立即腦補出了一出庶出幺女在豪門世家飽受折磨冷眼的悲慘人生,她本想著安慰下這個悲傷欲泣的小丫鬟,但……餓到沒力氣抬手。

於是蘇扇“氣若遊絲”道:“來,小桃,扶我一把。”

夜桃急忙上前幫忙,她的服侍妥帖周到,一看就是常年服侍他人的經驗累積而成。夜桃說:“小姐可是要去解手?”

蘇扇沉默了片刻,“廚房在哪?我想去找些吃的。”

蘇扇到達廚房的時候,夜桃簡直像是被當場抓包的小偷,嚇得頭發都快要豎起來了,這個耿直心實的小姑娘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害怕驚動了別人,第二天京城傳出個“尚書家的庶女被迫半夜三更自己去廚房偷吃”的流言來,葛尚書顏麵丟盡,第二天回來又得罵她小姐。

蘇扇算是知道了,她現在是吏部尚書葛大人家最小的庶女葛思媛,還是個沒爹沒媽疼的可憐的娃。

深更半夜,下仆都休息了,蘇扇不想叫人起來做飯,把事情鬧得太大,便自己爬起來來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