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紅妝十裏(2 / 2)

攤開在地上的聖旨,是一排蒼勁磅礴的小字:警寒浮笙,朕以後位相待,你卻圖我大釗,豺狼無你之可惡,蛇蠍亦不如你之狠毒,狼心狗肺不足道盡你的罪孽。唯有剝皮拆骨,方泄朕心頭之恨。然朕初登大寶,念寒門世代忠烈,不牽連,不誅滅,隻以寒浮笙的首級,慰告大釗將士在天亡靈。

寒浮笙扯開嘴角笑了笑,這是多麼可笑的一紙詔書,可分明蓋著大釗天子的玉璽;那一筆一捺,分明出自九五至尊的手;多麼熟悉的字體,可那些字,她仿佛一個也不認識!

曾經的日月光輝生死與共,到了這薄薄的帛書上,就剩下了豺狼蛇蠍狼心狗肺?

“這不是他的字。”她理了理鬢發,整了整大紅的嫁衣,重新找回自信,找回從容不迫。她輕輕地牽起了繁瑣的裙裾,朝外頭奔了出去。

“我要去找皇上問個清楚。”

她的腳剛剛邁出門檻便停了下來,大紅的嫁衣從門口一路鋪到了屋子裏,三月裏的春陽斜斜地從東麵鋪了下來,照了她滿身滿臉,也照見了庭院中跪了一地的瑟瑟發抖的丫頭仆役。

他們的身上,架著一把把寒光閃閃的砍刀。她對冷兵器並不陌生,多少次戰場廝殺時,這些冰冷的器具就在她的身邊劃過,她連眼都不會眨一下。因為她的身邊,始終還有衛青伊。

他說,他這一生,隻衛她一人。

可眼下,麵對這數十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刀,鐵衣將軍寒浮笙,卻膽怯了,退縮了。她僵在三月的陽光底下,提著裙裾的雙手劇烈地顫抖著,身體的感覺比置身寒冬臘月還冷。

身後,響起了丘有善的聲音:“陛下說了,你乖乖伏法,寒門上下則無恙。若不然,即便你逃得了,他們也能跟著你一起逃嗎?”

“我為什麼要逃?”寒浮笙的聲音還在打顫,可她的臉上已經展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仿佛盛開在絕壁上的奇葩,那樣瑰麗無暇。“我隻是想找皇上問個清楚……”她小心翼翼地脫下了身上的大紅嫁衣,仔細地疊好後放回屋子裏。

那是衛青伊親手為她量身裁製,是她飛上九天的鸞服,承載著她所有的期盼與歡樂,是她十年血雨腥風換來的。

那是她的嫁衣,等誤會一解開,她還要穿著這件嫁衣風風光光地嫁入鳳凰台,與他攜手共看如畫江山。

她仔細地整理了自己的儀容,一改從前在他麵前不修邊幅的模樣。因為她即將成為他的妻子,是要母儀天下的人,儀容應該要雍容端莊的。

負責押解的禁軍小心翼翼地將長槍懸在她的頭頂,隨著她緩慢的步子一步步邁出了寒府。

寒府門前賓客還未散去,七彩描金鳳輦就停在石階下方;十二盞宮燈,十二頂華蓋,是皇後才能享受的至高迎親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