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一切都是寒幸芙陷害時，衛青伊又驚又喜又懼。他驚得，自然是真相竟是如此駭人；喜的自然是他的寒浮笙還未變；而懼的，自然是寒夫人的死，還有他曾經對她做的事。
他想，等她再次回來，便向她解釋清楚，到那時，哪怕她要他的命，也都給她。他等了那樣久，日思夜想，等來的卻是她同叛軍同來的消息。
兩軍陣前，她說要取他首級，那樣冷漠的語氣，尋不到半點情誼。有那麼一刻，他真的想把自己首級奉上，換取她的原諒。可他不能，他甚至不能對她道出真相，眼睜睜看著她為父兄的死瘋狂，容顏憔悴。
直到接到消息說寒佑歸來時，他才鬆了一口氣，不是為自己的安危皇位，而是因為終於可以向她和盤托出。他也想過，會得到怎樣的回應：悲憤，怨憎，哪怕她當堂給自己一劍，他都能接受。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從她的嘴裏聽到這樣的話。
那些話似芒似針，一字一句朝他紮來，任憑是鐵打銅鑄的軀體，也承受不起。
寒家父子已經悄然退出院子，夏日炎炎，風聲炎熱。衛青伊在原地僵了許久，好不容易蓄起一點點力氣，伸手將寒浮笙攬在懷中，輕聲說道：“我們重頭來過好不好？”
他的聲音近乎祈求，一如當初她跪伏在地祈求他聽自己一句那般，卑微的低到了塵埃裏。
他說：“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我向你保證。橈霽月我也可以放，但你要留在我身邊，你不能走！”
他說：“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曾經令寒浮笙感到安穩和溫暖的懷抱，此刻隻剩下了透骨的寒意。她一動不動地任由衛青伊抱著自己，涼涼的目光飄向了天際，嘴角露出一個冷笑來。
她究竟，怎麼會愛上這樣的男人？
“我要去見阿月。”
她的聲音很輕，沒有起伏，卻令衛青伊心頭一顫。他本能地要拒絕，可話到了嘴邊，生生地化成了一個“好”字。
橈霽月被鎖在寒牢中。
三個月前，他在這裏看到寒浮笙的樣子，拚死將她帶了出去。而三個月後，他被關進了鐵籠中，來看他的變成了寒浮笙。
她身穿素衣，散著頭發，手裏拎著一個食盒，邁著沉緩的步子款款而至。
清雅華貴的霽月公子身上還穿著那一襲紅衣，哪怕是身處森寒鐵獄中，也俊雅的很。他一條腿曲起，靠了一隻手肘在膝蓋上，一副閑情逸致的模樣。
“浮笙。”他朝鐵欄外的女子輕輕一笑，“你來看我嗎？”
寒浮笙默然地點了一下頭，蹲下身將食盒中的菜肴酒壺玉杯一一取出，從鐵欄中間的縫隙遞了進去。她的手往回伸時，鐵梨刺破了皮膚，血滴了下來。她垂眉看著手背上的鮮血，呢喃道：“我這雙手，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降下的惡報，讓我嚐一嚐比死還痛苦的味道。”
橈霽月移了過去，盯著那個鴛鴦對嘴壺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替我斟一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