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你們不會碰我的朋友。”她語氣平靜。
“還記得我說把你還給哥哥的話嗎?”穆川卻無端地轉了個話題。
陸離點點頭。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說話方式,她知道他將有下文。
“那一次,我犯了個錯誤。”他一步步向她走來,“你是我撿來的,你從來都是我的。你從來都不是哥哥的。”
陸離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向自己走近,也不閃避。
他低頭看向她,甘甜醇美的酒氣撲麵而來,像古希臘時代讓人迷亂的酒神。他卻隻是看著她,什麼都不做。她在這寂靜中,感到有點難堪,於是抬頭問:“你不會對我的朋友不利,是嗎?”
穆川平靜地說:“我會。”
陸離心下一跳,緊緊捉住他的手臂:“為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僅僅因為她來過這裏,見過你們的樣子,知道我以前的大樓裏出了命案,她就要死的話。那麼我早該死上一千遍,一萬遍了!”
“你是早該死上一千遍,一萬遍了!”穆川沉聲一笑,聲音冰冷。他眼中映出陸離那些許錯愕的神態,又說:“你的朋友也該死!”
他的神態非常疲倦,什麼也不想說,擱下手中的杯子,轉身要往房中去。陸離跟在他身後,也不說話。
“不要跟著我。”他的聲音悶悶地,像沉沒深海,無法呼吸。
“我想等你回心轉意。等你心情好起來的時候,我再跟你談這件事。”她跟在他身後,語氣誠懇地抬頭看他。
“我的心情不會好起來的。”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已經步上二樓,長廊上的壁燈幽暗,映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他在自己的房前停了下來,回頭看向陸離。
他聲音冷冽而負氣:“我會殺了你的朋友。”說著他轉身進屋,陸離忙捉住他的手臂,急急解釋:“我說過……”
“跟這個沒關係!”他的聲音帶著煩躁,“你的眼裏永遠隻有你的家人,你的那個朋友嗎?”
陸離一怔。
穆川別過臉,不去瞧她。他的聲音沙啞,帶著雨夜將至的低鬱沉悶:“我在柬埔寨的時候,經曆過些什麼,跟當地的殺手集團有過怎樣的激戰;我差點就回不來了……這些,你都不會去問,也不會去關心吧。”
說著,他慢慢地轉過臉,看向她,浮上譏嘲一笑:“如果我死掉,你還會高興吧。這樣就少了一個禁錮你的人了。”
陸離默然。
她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穆川低低道:“在你眼中,我隻是個會找你麻煩的頑劣少年,或是一個心血來潮的時候,草菅人命的殺手吧。你覺得我的家庭變態——我的父親殺掉母親,我的哥哥殺掉姐姐,我還得背負著殺掉我心愛女人的宿命——的確,在這種家庭成長起來,你還能期待我有什麼健康的心態?”
陸離覺得有點難過。她猶豫著,訥訥地把手搭在穆川的肩上,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推開她的手:“不要同情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資格同情我。”他看著她,“你不也一樣麼?有這樣的父親,竟然逼著自己的妻子陪人睡覺來還債,還打算把自己十幾歲的女兒也賠上。比較起來,我父母的故事雖然血腥,但仍然浪漫得多。”
陸離知道他正在發小孩子脾氣。
“我累了。”他突然說,“每次我追,你躲,爭吵。”
陸離抬起腦袋,平靜地等他說下去。
“我不會再騷擾你,你的朋友也會安全的。”他的身體緩緩地向後倒在床上,“你走吧。明天我讓人為你找房子。”
陸離捂著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穆川用一隻手捂著眼睛,揮了揮另外一隻手,“你走吧。”他的聲音,沉鬱得讓人聽不出裏麵複雜的感情。
一周後,陸離挽著一個小藤箱,搬進了一間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