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光線很暗。
殷櫻醒來,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極為漫長的一個夢。她恍恍惚惚地從床上坐起來,邊用手按著疼痛的腦袋,邊伸手拉過窗簾。
她隨意係好睡袍上的帶子,用手指理了理蓬鬆的頭發,從床邊摸到一個遙控器。
嘟。
正對著床頭的牆壁上,屏幕倏然亮起,主持人正播報財經新聞。她的腳尖輕輕點地,推開落地窗,赤腳走到外麵的露台上。
外麵已是滿天雲霞,薄曦映天,讓她一時恍惚,想不起過去數天自己做過些什麼。落落地,她忽地記起父親的死,還有穆川的消失無蹤。她覺得腦袋更痛了,不願去想,回身進屋。
踏入屋內,但聽電視上主持人正播報關於MK集團被收購的消息,長篇累牘,激起股市千重浪。
殷櫻瞠目,全然記不起自己何時做過這個決定。
不,不是記不起。是幾乎沒有發生過。
屏幕盈盈閃閃,身著深色套裝的自己,正麵對鏡頭,漠漠述說著這次的收購事宜。右下方打出小小字幕,顯示是兩天前的訪問片段。鏡頭再轉,主持人與嘉賓開始談論這次收購將會帶來的影響。
“這次的收購者,出乎意料地,並非金堂集團的穆懿,而是美國的一個財團。尚先生,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我認為……”
電視上仍自討論不休,殷櫻卻已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她覺得腦袋似乎被分成兩半,兩邊同時劇烈開戰。不久前的過往,似乎在把此刻的自己撕扯著。
她再度看向電視上,畫麵上,再次出現自己在不同場合接受采訪的片段。那個漠然、臉無表情的人,果真是自己麼?像是被抽去了靈魂一般,說著早已被設計下的對白。
她的手顫抖著,摸到身邊的手機。
“龍醫生麼?”她的聲音有些微顫。
透明的玻璃杯上方,傾側過一盒紙包裝牛奶。乳白色的液體從三角形的錫紙剪口處流出,咕嚕嚕,杯中的白色乳液不斷把水平線推高,推至杯子邊緣。
“夠了。”
聽得金木崎這樣說,尹遲才微笑著移開牛奶盒,然後把杯子推到他跟前。金木崎卻隻是兩手握著杯子,並不喝,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麼了?還在想那份報告的事?”尹遲在長桌旁坐下。
金木崎淡淡地:“怎可能不想。本以為記憶移植後,就可以完全操控對方,但沒想到已經移植過去的記憶,竟然會跟本體的原記憶產生排斥。”
“簡單說來,就像雙重人格一樣吧。”尹遲探身從果盤裏拿了個鮮紅的蘋果,移到鼻尖前,嗅了嗅,“但隻要我們所控製的那個人格,在對方體內zhan有優勢,就不會有問題了啊。雖然我對這種事情一竅不通,不過如果兩種記憶排斥得太厲害的話,再做一次記憶移植不就得了?”
金木崎默默不語,隻低頭看向杯中那杯牛奶。他像是在陷入什麼思考一樣,握著杯子的兩隻手抓得緊,幾乎要把杯子捏碎。
一旁的尹遲看在眼裏,便不再說話了。
他早知道,金木崎本不是跟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當他初次在柬埔寨的地下組織見到這個體弱少年時,那雙燃著複仇火焰的雙眼,便告訴他:他絕非池中物。
而此時,他也隻是暗暗走在他的光芒所落下的影子當中,伴隨他走下去,唯此而已。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走下去,又有何不可?想到這裏,他微微一笑,輕輕啃了一口手中的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