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沉聲。的確,她不知道。
金木崎長長的睫毛微顫,臉上看不出表情。然後他輕輕靠在椅背上,不再以淩厲的目光盯視她。
在極短的時間內,他想明白過來:為了提防她,這幾天他們一直在一起。她完全沒機會跟穆懿聯係。
這時隻聽金木崎說:“女人總是情緒的動物。即使你對穆家的人一點感情都沒有吧,但你懷著穆懿的孩子,我不得不處處提防你。那些藥丸,不會傷害你的身體,隻是讓你上癮,比較容易讓我控製。”
這是他第一次提到那些藥丸。
也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個善意的謊言。
陸離並沒戳穿,隻漠然地喝下一口冰茶,竟覺得口中苦澀無比。
金木崎把那金屬片捏在手心,緩緩投入眼前的冰茶中,看著那東西嘶嘶冒著煙,載浮載沉。
此時此刻,在餐館不遠處的一座高處建築物內,用大衣裹著裏麵侍者衣服的老鼠,慢慢摘下微型耳機,伸了伸懶腰。他戴上墨鏡,昂著一張黝黑的臉,往日光下走去,嘴裏低聲念叨著沒人聽得見的話:“情報雖不多,但也足夠了吧。一個懷著西京門統主骨肉的少女呢……”
餐館內,金木崎斂起所有表情,似乎剛才的事情從未發生一樣。
一個侍者上前,奉上餐後甜品。木質托盤上,一個個斑蘭葉做成的碧綠小兜,宛如朵朵小油燈盞,團著瑩白的白色糕體。
“這是我的最愛,椰汁西米糕。”金木崎邊說邊用手指撿起一塊。
從擁擠的人群中,遙遙走來一群身形高大的西方遊客,在兩人身旁的桌子坐下。其中一人走上前來,向金木崎一躬身,見對方頷首,便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那些都是金木崎的人。
他們飛快地用意大利語交談,一開始是完全壓著聲音說話。但由於這裏嘈雜,漸漸地,二人的音量便提高了。
陸離卻在心裏想著剛剛那個竊聽器。
金木崎的懷疑並非沒有道理的。
那個背向著金木崎的侍者,有意在她身上磨蹭,她本以為是一個存心占女性便宜的人,但對方身手卻極為敏捷,一路幾乎沒接觸到自己,隻在轉身離開時,擦身而過。
她卻敏感地懷疑,那人已經在自己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邊跟金木崎說話,她邊微微調整著坐姿,一隻手不經意似的撣著衣服,直到碰觸到衣服內沿的一小塊硬物。
她不敢伸手取出來驗證,但心知那是竊聽器一類的物體。
雖然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但是她猜測,即使不是穆懿的人,也起碼是金木崎的其他對手。
她的邏輯簡單而直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時她默默地用調羹攪著碗裏的湯,一口一口吞咽,又慢慢地吃起桌麵上的食物。
一個喜愛美食,建築,繪畫的人,怎可能擁有一顆陰暗的心呢?她叉起一塊金袋,邊蘸上酸酸辣辣的雞醬汁,邊想著。
傍晚的時分,總有點懶洋洋的意味。陸離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不去聽那語速極快的意大利語,隻遠眺著遠處的曼穀街道。懶洋洋的流浪狗,趴在日光下。
直到聽到有人用英文生硬地喊她名字,她才回過神來。原是金木崎的手下,拿著一瓶藥丸,放到她麵前。
金木崎身體沉入椅中,像看著陌生人似的盯著她。
她傾側瓶身,倒在掌心上,正要放入嘴裏。
“等等——”
她愕然抬頭,正迎上金木崎的目光。一旁的手下見他製止,墨鏡下的臉亦是寫滿詫異。
金木崎隻是揮揮手,轉頭說了句什麼,讓手下全都退下。陸離不清楚他的打算,隻覺得內心忐忑,不知道他又有什麼想法。
他隻淡淡道:“今天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著,他伸出手指勾過藥瓶,用掌心攏住了粗圓的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