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後,穆懿沒有再找過她,連再度開始纏著自己的穆川,也不再來找她。生活似乎慢慢安穩起來,母親的狀況也逐漸好轉。陸離依稀覺得,新的生活正要開始了。
這時候她在廚房中,聽到母親在外麵把東西摔破,一臉惶恐,她隻覺得有點心痛,希望母親別因為這種小事而再度情緒不穩。
“沒事的,沒事的。”陸離輕聲安慰,抱著母親瘦削的肩膀。
打開電視,安頓母親靜靜坐好。她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直到見母親開始專注地看著肥皂劇,才又安心地回到廚房,這時電話又響起。
劈裏啪啦。青菜倒進鍋裏,炸作一片響聲。她邊一手接電話一手炒著菜,“文希,怎麼了?……嗯,是的……沒事的,那個他們會解決的……好的,星期天下午見……”
應付完嘮嘮叨叨的文希,她放下手機,俐落地端菜上盤,再把煲湯料倒入燒開的水中,蓋好,調好火候,便回身把菜端出。她手熟,完成這一係列工序,亦不過一會兒的事。
但母親卻不在客廳裏。
她困惑地把盤子擱到桌麵上,喊著母親。
沒有人應聲。
門窗是敞開著的,風從外麵灌進來。
她回過身,正要進房裏看。忽然聽到自窗外傳來樓層上方極大的巨響,像有重物穿破空氣,重重撲下,引得樓下土地也一震。
未幾,樓下有人厲聲尖叫著:“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她突然覺得心猛地一沉,腦中湧上可怕的想象。腳步遲疑地往窗邊挪去,深深呼吸,才探出腦袋往下看去。
目光接觸到高樓下方那血肉模糊的人身時,她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身後的飯桌上,那碟青菜仍飄散著餘香,逸到這窄小房屋的各處。客廳內四處整整有條,儼然一副溫馨家居的美好景象。
隻是,一切都如此短暫。
天氣陰沉,堆積著層層烏雲。
天雨欲來。風滿城。
公墓裏,綿軟無力的葉子被風刮落,歪歪斜斜地落了滿地,蓋在不少墓碑前。風像是在耳邊嗚咽著,如哀鳴的笛聲。一點點冰涼如針的小雨,絲絲落下。
文希撐著黑色小傘,遮蓋過陸離的頭頂。她盯著陸離母親的墓碑,想對好友說別太難過,又想說節哀順變,但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葬禮隻有她們二人,冷冷清清。
冷清一如陸離的生命。
父親、妹妹、母親,都相繼離去,她此時隻剩下身後站著的這個好友了。
文希帶來一大束白花,把鮮花扔到墓穴裏,泥土覆蓋過曾經鮮活的生命。此時天空落下小雨,空氣中隻剩下濕潤的泥土清香。
“文希。”陸離背對著她,忽然開口,“你現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安靜一下。”
文希擔心地:“可是……”
“我沒事。”她仍是頭也不回,卻語氣平靜,“我回去再給你電話。”
文希想了想,諒解地用力抱了抱陸離的肩頭,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她說:“這傘留給你……”
陸離搖搖頭,仍舊麵朝墓碑,背對著她。
文希了解她這個朋友的個性,她唯有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一轉身,卻愣了一下。
公墓那邊高高的樹木下,停著輛小黑車,一身黑衣的穆川站在車旁,隻看向陸離這邊。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他朝文希做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文希點點頭。
經過他的身邊,文希低著腦袋快步走過,直到走遠了,才站在公路那邊回頭看。這時天色更為陰沉,雨點漸大,陸離一個人站在雨中,不發一言,穆川也隻是倚著車子而立,並未上前。
文希歎了口氣,打著傘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