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裏,那些魂魄再度出現昏暗中。
穆懿不能成眠,起身點燃一支煙,坐在昏暗中,回想這一切。
穆川突然回到身邊,態度依然曖mei。他跟辻影久碰過麵的事,他也隱隱知道,卻不確定是否會是另一個陷阱——
或者他不過有意挑撥兄弟間的感情?
還有金木崎最近一直待在美國,在他舅舅掌權後,他似乎沒了聲息。但當真如此?一個還沒完成複仇的人,那仇恨積壓得越久,隻怕爆發時的聲勢越是驚人。
昏暗中,那些鬼魅幻影通通遊移到床邊,圍攏過他——
“你們穆家手上沾染了那麼多鮮血,隻怕到了你這一代便會絕後了吧?嘻嘻嘻……”
穆懿無聲地抽完一支煙,然後慢慢立起。
身前身後,那些鬼魅仍糾纏著他——
“或許還會兄弟反目呢……”
“或者自相殘殺。你們穆家不是也曾經出過這樣的事麼?嘻嘻嘻……”
他穿過那些白色幻影,走到那麵巨大的木壁前,把手探到木壁後。
隻聽轟然一聲,那木壁慢慢旋轉過來,以背為正,停在穆懿的跟前。
在那木壁上,卻是一張碩大的油畫。上麵睜著清亮眼眸的少女,正是陸離。
穆懿身後的幻影,忽地轟然散去。
他默然坐在床沿,抬頭看著那幅油畫,心裏記起辻影久對自己說的話——
“在那家小畫廊裏,我們還翻出來一本日記,你或者會感興趣。”說著遞過來金木崎母親當年的日記本,小小一本,潦草地畫著許多草圖和匆促寫就的意大利文。
此時他坐在床沿,低頭看著那份翻譯稿上的隻言片語——
“最近常常做夢,夢見兒子女兒長大後的模樣。兒子總是憂鬱的、病懨懨的,讓我擔心是否我的病遺傳給他了……心裏麵像有暴風雨一般,醒來後便禁不住把見到的場景都畫下來,但是有些畫讓我不安,不得不把它們燒掉,剩下的一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吧……”
穆懿知道她所以為見到的女兒,卻是陸離。他翻過一頁——
“除了兒子以外,我還夢見許多的陌生人。有奇怪的兩兄弟,還有一對東方的兄妹。不知為何,我覺得他們跟Leone以後的人生有深刻的牽絆。但是最讓我不安的,還是關於女兒的場景……”
“昨晚畫下了女兒的一幅畫。她懷裏抱著一個嬰兒,神態如聖母般高潔,然而眼神卻是不安的。在她身旁的,是那兩兄弟之一。我不知道他們跟她有什麼關係。有時候見到她跟哥哥一起,有時候見到她跟弟弟在一起……我隻希望她會快樂,不要像我……”
穆懿再翻了翻,後麵的手稿都是關於她發現自己的兄弟跟丈夫關係的內容,於是把手稿擱下。目光稍一抬起,又觸及到畫像上陸離的眼睛。
不安的眼神……
他忽然記得初次見她,她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戴著過時的男表,怯生生地看著突然闖入她生活的二人。而後的她,眼神少了驚恐,多了幾分堅決,或者因為失去了親人,反倒無所畏懼了。
隻是她的眼神,依然不安。
他失笑:自己竟然會依賴這樣一個少女的眼眸?
穆懿倚床而坐,漠漠地取過桌麵上的《君主論》,卻是看不下去。他把書擱回桌麵時,手碰到了床頭的《聖經》。那黑封皮的小書掉在地上,風刮過書頁,正好停在創世紀第四章上——
該隱和亞伯。
“……該隱起來打他兄弟亞伯,把他殺了……地開了口,從你手裏接受你兄弟的血。現在你必從這地受咒詛。”
他的目光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