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刺青(1 / 1)

和室中彌漫著一股味道,怪異無比,卻是清酒和藥水交雜的氣味。辻友繪一身藏青碎白花紋服,呆呆看向外麵被屋簷分割開的天空,耳邊傳來庭院中的滴水聲。庭院中的一花一木,都曾經映照在自己和哥哥的眼底。

這座她和哥哥同長大的城市,他們曾經相互依偎,相互依賴著長大。瞳門雖然是女係家族,但母親確有先見之明——早在自己降生前,被揀來的男嬰以母親親生兒子的身份長大,被命名為辻影久。正因為在自己長大的過程中,有個如此強勢的哥哥,自己才沒被窺視權力的他人,奪去辻家的勢。

即使哥哥有野心,那又如何?還是隨他去吧。

但她不能容忍的,隻是野心對他而言,原來竟比自己重要許多許多。

辻友繪呆呆地想著,眼睛深深地看著這片庭院,這個自己和哥哥長大的地方。心裏想著:再過不久,自己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身後,金木崎冷淡笑著:“昨晚睡得可好?”

她回過頭,看著自己那位無比俊美,卻過於冷漠的夫君。他握著長針樣的器具,在手中發出銀色的金屬光澤。他側對著自己,正慢慢地把針在火苗上移動,嘴上輕輕道:“想來你是掛念辻影久,才沒睡好吧。”他一笑,“你還年輕,日後的不眠之夜還多著呢。”

他消毒完畢,握緊那柄金屬器具,緩緩朝辻友繪步來。他身上傳來消毒藥水的味道,忽然讓辻友繪一陣緊張。他扯出一笑:“當日陸離可不曾像你這樣緊張。”

辻友繪慢慢躺下,任由他掀開自己的衣服,冰涼的手指緩緩在自己小腹上移動。那長針觸到她肌膚的一刹,她覺得一陣刺痛。然而眼前金木崎嘴上明顯的笑意,又讓她迷惑起來——

他們二人之間,話語並不多。隻是她清楚,他很少提到陸離這個人,即使偶爾提到,亦是沉著一張臉,或是咬著牙。從來不見他像現在這樣,如閑談般,把她名字帶出。

辻友繪睜眼看著自己的丈夫:“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

金木崎一笑,少年人般精致的臉上,那笑意卻極是陰暗痛惡:“是啊,你知道嗎?穆懿已經死了!他永遠不可能醒來了!”

聽得他的聲音,辻友繪心頭一跳。她隻輕輕地說:“哦。是麼。”

金木崎的手指仍緩緩在她的肚皮上,移動著描繪著。“他的心髒還沒停止跳動,他和陸離都在等待著,哪一天能夠從我們的實驗室中偷出來那藥物的核心技術。”他的笑意更濃,長長的睫毛在燈影中顯得更漆黑幽暗,“我怎可能讓他們拿到那項技術?讓那些科學家都死掉,把整項技術毀掉,我也不會讓他醒來!”

他笑得越來越厲害,讓辻友繪聽了心驚,她看著金木崎,卻又分明感到他眼中深邃得看不到一點顏色。他笑著笑著,呼吸忽地不順,於是捂著嘴巴輕輕咳嗽,良久,才又微笑道:“這一次,誰也沒得到陸離。我沒有,穆川沒有,穆懿也沒有!”

他說這話時,神色輕鬆,然而辻友繪卻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種情緒。

絕望。

她慢慢地閉合雙目,眼前浮現出哥哥往日的模樣,她此時才體會到結婚當夜,金木崎對她說那番話的意味。

——“我們真是世界上最合得來的夫妻了……這樣同床異夢,各有所愛,或者是世上最合理的夫妻關係了。”

她覺得嘴巴裏,竟然有種血的味道。如果絕望也有滋味,那應該跟這味道很相似吧?

耳邊,隻聽金木崎的聲音傳來,是一種異常孤獨的味道——

“此時此刻,在這世上能夠明白我心情的,竟然隻有穆川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