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寫到接近天明,謝韻帶著人端著盤子走了進來。
將軍府已經掛滿了紅燈,張貼了紅紙,謝韻看見正在寫東西的楚瑜,著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啊?馬上就要成親了,還不好好休息,明天我看你怎麼過!”
“母親,不妨事。”
楚瑜將那些紙扔進了炭爐裏,梳理了一夜,所有細節都在腦中盤過,已無比清晰。
楚瑜從容轉身,看見丫鬟準備的東西,含笑道:“是喜服?”
“是啊,趕緊換上吧。”謝韻有些不滿,但看著自家女兒歡歡喜喜的樣子,那些不滿也被衝淡了不少,招呼了人進來,伺候著楚瑜開始梳洗。
沐浴、更衣、擦上桂花頭油,換上大紅色金線繡鳳華袍。
而後楚瑜便端坐在經前,由侍女上前來為她化妝。
楚錦端了梳子進來,走到謝韻旁邊,同謝韻道:“母親,梳發吧。”
謝韻看著鏡子裏的楚瑜,沙啞著聲同楚錦道:“你瞧瞧她,平日都不打扮,今日頭一次打扮得這樣好看,便是要去見夫君了。”
說著,謝韻拿起梳子,抬手將梳子插入她的發絲,低了聲音:“日後去了衛家,便別像在家裏一樣任性行事了,嫁出去的女兒終究是吃虧些,你在衛家,凡事能忍則忍,別多起爭執。”
若換做往日,聽這番話,楚瑜大概是要和謝韻爭執一下的。然而如今聽著謝韻那帶著哭腔的聲音,她那點爭執的心都散了去,歎了口氣,隻是道:“女兒知道了。”
謝韻點點頭,抬手給楚瑜梳發。
“一梳梳白頭……”
“二梳白發齊眉……”
謝韻一麵給楚瑜梳發,一麵含了眼淚,等末了,她有些壓抑不住,似是累了一般,由楚錦攙扶著走到了一邊。
侍女上前來給楚瑜盤發,然後帶上了鳳冠。
做著這些時,天漸漸亮起來,外麵傳來敲鑼打鼓之聲。一個丫鬟急急忙忙衝進來,歡喜道:“夫人,大小姐,衛家人來了!”
聞言,謝韻便站起身來,似是想要出去,然而剛踏出門,驟然想到:“不成不成,他們還有一會兒。”
於是又回來,同屋裏女眷一起,待在屋中等候著衛家人的到來。
按著習俗,衛家人來迎親,楚家這邊會設一些刁難之事,一直到時辰,才讓楚瑜出去。於是外麵熱鬧非凡,楚瑜一等人等在屋裏候著,心裏不由得癢了起來。
楚錦畢竟還是少年,聽著外麵的聲響,小聲道:“母親,不若我出去看一下吧?”
這話出來,大家都起了心思,所有人看著謝韻,謝韻不由得笑起來:“你們這些個沉不住氣的,不過就是迎親,這有什麼好看的?”
好看。
楚瑜心裏琢磨著。
上輩子她的婚禮十分簡陋,和顧楚生在昆陽那裏,就在院子裏請了兩桌顧楚生的屬下,掀了個蓋頭,就算了事。顧楚生曾經說會給她補辦一個盛大的婚禮,可她等了一輩子。
等了一輩子的東西,總有那麼幾分不一樣,楚瑜壓著心裏那份好奇,同謝韻道:“母親,我們便出去看看吧。”
“你這孩子……”
謝韻笑著推她,說話間,就聽爭執吵鬧之聲,隨後便看見兩個少年在房頂上打了起來。
楚錦驚呼出聲來:“是二哥!”
楚家一共四個孩子,世子楚臨陽,二公子楚臨西,剩下的就是楚瑜和楚錦兩姐妹。楚家將門出身,楚臨陽還因著身份有些顧忌,楚臨西則早就沒給衛家人客氣動起手來。
女眷們湧到窗戶邊,爭相探出去頭去看屋簷上的人,楚瑜同謝韻、楚錦一起走到門前,仰頭看了上去。
楚臨陽穿著一身藍色錦袍,看上去頗為俊秀。而他對麵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四出頭,身著黑色勁裝,頭發用黑白相間的發帶高束,穿得雖然幹淨利落,但身上那股子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傲氣卻絲毫不遜於楚臨陽。
楚臨陽本就生得已算好看,而對麵人卻生得更加俊朗。眼如星月,眉似山巒,丹鳳眼在眼角處微微向上,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流昳麗。然而少年神色端正嚴肅,便隻留那如刀一般銳利的氣勢,直逼人心。
那是華京世家公子難有的肅殺嚴謹,猶如北境寒雪下盛開的冰花,美麗又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