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屋裏,包袱丟在地上,裏麵的銀兩滾了一地。隻有些男子的穿戴,仔細看,卻是子軒的衣物。老太太冷冷的譏誚:“真是什麼主子帶什麼樣的奴才,你倒是說說罷,這麼些銀兩都是哪裏來的?又想做甚麼?”
蘭琴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見表情。杜鵑在一旁插話:“蘭琴妹妹,你倒是說呀,怎麼回事?”聲音裏明明白白的有種幸災樂禍的高興:“你老老實實說出來,若不關你的事,說不定奶奶還會饒了你的。”蘭琴依舊低著頭不說話。
老太太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的響:“你倒是硬氣,怕我治不了你?”厲聲嗬斥:“說,這些銀兩從哪裏來的?帶著子軒的衣物又想做什麼?”蘭琴沉默,放佛沒有聽見老太太的問話。知畫走過去,在後麵狠狠掐了一把:“還不說,奶奶什麼都知道了,你當你們還能瞞得住麼?”
蘭琴恨恨的撇了知畫一眼,這個陰險惡毒的丫頭,終日賴在蘭竹居原來是別有用心。啐了一口,別過臉不看她,平靜的回答老太太:“銀兩和衣物都是二少爺贈給奴婢的。”
“笑話,子軒好好的,送你這些東西做什麼,還不老實說?”老太太並不相信。杜鵑掩著嘴輕聲笑出來:“奶奶不知道啊?這才是個忠心的奴才呢,依奴婢看,不吃點苦頭,她是什麼都不會說的。”老太太衝杜鵑點點頭,杜鵑會意,給知畫使了個眼色。
知畫拔下頭上的發簪,走過去,舉起手,狠狠的紮在蘭琴的手臂上。蘭琴慘叫出來,又咬住嘴唇,不肯再發出聲音,鮮紅的血從被咬破的嘴唇滲出來,流過潔白的下巴,一種驚心動魄殘忍的美麗。
如此狠狠地紮了十來下,方才停下來,蘭琴幾乎暈了過去,老太太狠狠地道:“怎麼樣,可以說實話了麼?”蘭琴虛弱的:“那些東西,是二爺贈的。”老太太惱羞成怒:“把那小廝給我拖上來。”
杜鵑下去了,不一會回來,後麵跟著兩個仆人,一左一右的拖了陸傑上來。陸傑兀自在掙紮,一進來,見蘭琴懨懨的跪在地上,便向過去,被那兩個仆人拉住。老太太命知畫將蘭琴嘴捂上,問:“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陸傑看向蘭琴,那可憐的丫頭緩緩搖搖頭。陸傑脖子一梗:“這些東西,是我偷的。”老太太唇邊揚起一抹勝利的笑:“是麼?”知畫已經放開了蘭琴,陸傑慌忙過去,扶起蘭琴。
老太太並不想跟他們糾纏,她想要理會的,才不是這兩個無足輕重的下人:“你們兩個,倘若老老實實交待了,我倒還可以考慮饒過你們,不然,就押送官府,告你們盜竊。”蘭琴掙紮著抬起頭:“既然傑哥認了,我也沒什麼好瞞的。”
“沒錯,是我們偷的,我跟傑哥兩情相悅,但沒有銀兩贖身,隻好一起遠走高飛,苦於沒有盤纏,便出此下策,到二爺房裏去盜取些銀兩。”蘭琴身上的傷口讓她疼得幾乎暈過去,陸傑慌忙抱住她。
“不想被二爺發現,聽了我們的事,卻並沒有責罰,而是將這些銀兩相贈,另送了些衣物給傑哥。並好心送行,卻不想被奶奶抓回來。”蘭琴的手緊緊抓住了陸傑的衣袖。陸傑跟蘭琴雙雙跪在老太太麵前。
知畫聽了,忍不住衝出來:“騙人,你們那天明明在計劃騙眉佳走的。”蘭琴輕輕的笑了:“原來是知畫姐姐好心關心妹妹,想來姐姐聽岔了。”
陸傑接口過來:“蘭琴不忍就這樣走了,但又不敢跟少奶奶說,隻好想方設法瞞過少奶奶。”老太太冷冷的笑:“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倒是忠心護主。我今兒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們主仆感情深呢,還是我陸家家法重。”
“杜鵑,去給我請少奶奶來。”杜鵑領了命去了。蘭琴和陸傑對望一眼,低下頭,複又跪在老太太麵前。這大戶人家裏,丫頭和小廝相處得久了,生出些事來也是有的,若是主人心好,便將這丫頭配給小廝,皆大歡喜。若是恰好這家主人見不得這些事,那棒打鴛鴦也是常有的。蘭琴和陸傑這樣的解釋,也倒還是說得過去的。隻是這老太太也是知道原委的,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就肯罷休了。
知畫狐假虎威的站在一旁,並不以自己的行為為恥,反而因為抓到這兩人而以為立了功,沾沾自喜,殊不知老太太心裏也是嫌惡她的,那杜鵑,更是容不得這樣的人呆在老太太身邊跟她爭寵。知畫是個蠢才,不知道自己在陸家也是沒有幾日了。
杜鵑剛走沒多久,外麵就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像是幾個人一起往這邊來。門開了,靜芸夫人帶著子軒眉佳魚貫而入。老太太笑笑:“都齊了,媳婦,你也來了,可是有什麼話要說?”靜芸夫人行了個禮:“媳婦倒沒有什麼話,按說這麼晚了,原本不該來打擾,隻是這孩子們硬要來,說是要來幫蘭琴這個丫頭求個情。”
原來逸如跟蘭琴子軒當日再商議的時候就已經想到,萬一被老太太發現,隻需蘭琴一力咬定是自己要跟陸傑私奔。子軒原本是不同意的,但總以為不會有什麼事,也就同意了,誰知就真的被老太太給抓個正著了。老太太命靜芸坐下了。子軒和眉佳過去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冷冷的看著,也不說話。
知畫像是奇怪的問:“少奶奶不是說回娘家去了麼?怎麼還在?”眉佳平靜的回答:“勞姐姐記掛了,原本是那丫頭有心騙錢,將我的包袱給騙了去,便不見蹤影了。這世上騙子真真是讓人防不住啊,都長著一張人臉,怎麼就不做人事兒呢?”
知畫聽得出來眉佳話裏的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眉佳也不理會她,走到靜芸夫人身後站住。子軒拾起那包袱,將東西收拾一下,像發現什麼似的:“這個包袱,不是我送給你們的嗎?怎麼會在這裏?”
老太太銳利的目光看著子軒,子軒坦然的迎著老太太:“奶奶,這確實是我送給他們的。他們兩個原本就已經定了終身,隻是擔心奶奶責罰,方才出此下策。”老太太心裏知道,卻挑不出來理,便一腔怨氣發泄向那兩個跪在地上的下人。